魏洛安打了我。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伪君子，如今终于被我逼得现了原形。
我被他的那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竟是花了眼。头偏向一侧，有血腥味开始在我喉咙里慢慢往上爬，慢慢地充溢在整个嘴腔里。
魏洛安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夏慕雪，你好大的胆子！”
我笑起来，笑声凄厉，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快要整整五年的时间，我来到这个时间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里，魏洛安留给我的印象就一直是一个好人，一个随时散发着圣母光芒的人，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一个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表现的云淡风轻，笑起来如沐春风的外表。然而就在这一晚，他所做的完美掩饰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哪怕是慕容宇威死后他如常所愿的坐上皇帝位置，哪怕是在得到了天下，他也不曾表露出过他的真实面目。
我撑着双手，只穿了一件里衣，凉意顺着我裸露的肩膀慢慢往上爬，忽然感觉无比的冷，可我还是死倔着，扬头望魏洛安，那原本该是一双多么夺目璀璨的双眸，可现在，却是铺天盖地的阴狠，“魏洛安，你就真的不怕报应吗！”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五年了我都没有发现魏洛安竟是这样一个人，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爱他爱得那么深，甘愿付出我的所有，却什么回报也没有！
魏洛安气急了，黑夜里他的一双黑眸盛满浓浓怒火，带着一抹奇异的冷笑，忽地，他靠近我，一把将我压在他身下，欺身而上。
我急了，对于他眼底的欲望再熟悉不过，抵住他的胸，我怒吼：“你要做什么！”
魏洛安笑了起来，却在我的眼里是无比惧人，低头，魏洛安在我耳边轻吐道：“你说做什么，你是朕的皇后，就该好好服侍朕！”
“你卑鄙！”我哭了出来，使劲地敲打着魏洛安的胸膛。对于这种强迫我早已体验过数次。
慕容宇威……
在他还没有爱上我，我也没有爱上他的时候，他便是这般强迫着我的。只是那个时候他清楚地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威胁我：“你若想要逃离这皇宫，除非，你忍心看着他死……！”可惜那个时候我们彼此争锋相对，谁也不愿意退步，所以到了最后都不愿意承认明明已经爱上对方。
魏洛安只是笑我：“我是卑鄙又怎样？你本来就是我的，你无处可逃！”
我躺在他身下，自知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闭上眼，眼泪还是流，“就算我爱的人不是你……”
“你不可能不爱我！”像是被刺激到一般，魏洛安忽然大吼了一声，我睁开眼，便见他双眼通红，迅速地左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之大，毫无怜悯！
我被他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只能用拳头去使劲敲打他。
蓦地，他眼底出现一丝茫然，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一些，低声低喃：“是，你不可能不爱我的……不可能的……”
不知怎的，看见魏洛安这样失神的模样，我竟有了一丝心软。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日子……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从来都是宠着我顺着我，恐怕是我要了那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毫不疑迟地给我摘下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如同春天来了那般柔软舒适，永远也不用担心会有再见的那一天。只是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他不仅丢下我，还将我拱手送给其他人……
在无数个我无比需要他的夜晚里他都没有出现，就算来了，也只是冷漠地吩咐我为他其他对他有利的事情。恐怕我当真是被爱这个词冲昏了头脑，居然舍得拿命为他付出一切！现在想来，也当真是可笑至极！
趁魏洛安出神，我推开他，退至墙角，“魏洛安，你觉得你在做了那么错事之后，我真的还会一如从前那般爱你吗！”
魏洛安抬眼，目光狰狞：“为何不能再爱我！”
“爱是要两个人付出的！”我回他，大声吼他：“你以为只要我为你付出就够了吗！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有累的一天？”既然话已说到这里，我倒不如一次性一股脑全说出来，说出我的怨，说出我的恨：“你说要我帮你，好，我帮了，进宫来，那你可知我受了多大的屈辱，多大的委屈？而你呢，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魏洛安只是看了我许久，没有说话，随后，他低下头去，恐是无言以对。
见他不说话，我又继续说：“再后来呢，你让我杀人，让我陷害其他的妃子。魏洛安，你可知双手上沾满鲜血究竟是什么滋味？在刚开始的每夜，我每天睡得都不安稳，都会梦见她们伸着双手来要我的命！”史美人的死，让我终日不得安心，让我每天像活在梦魇里面一般，一闭眼，便满满都是她如厉鬼般的模样。
魏洛安怔了怔，瞬间，他靠近我，将我拥在他怀里，那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我在刹那间就失了神。
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如果他们还能似最初那般动人，最初那般天真纯洁，或许就一切都不会有这么悲惨的结局。
魏洛安静静地拥着我，我仿佛找到了依靠，靠在他的肩膀，居然大声地哭了出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早想把我所承受的这些苦全部都说给魏洛安听，那个时候我还爱他，而我认为他也还爱我，哪怕是我在那深宫里无人能诉说，我也幻想着有一天我们能见面，然后好好地，说一说，我的苦。可是，这些，都只能变成了奢侈。
我哭得泣不成声，魏洛安将我拥住，我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在我耳边，不知怎的，我心中突起一个想法来。我双手同样环抱住魏洛安的身子，他狠狠一震，随后更加用力地抱紧我，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体内。
他道：“慕雪，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摇头，又继续说：“你知道我心彻底崩溃是在什么时候吗？”我一只手放开他，抚上我的小腹，一阵痛感袭来，钻心的痛，“为什么……”我低声呢喃，“为什么你可以狠心到，让我自己亲手杀了我的孩子……那也是一条生命啊，魏洛安……”
我们好似，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可以面对面地谈心了……
他抱紧我，语气低沉：“如果他不死，你就永远无法走出来……”
呵，是吗？那我宁愿永远不要走出这个深渊。
连自己孩子的一面都见不到，我这个娘亲，是不是做得太过失败。
魏洛安说：“慕雪，以后我们可以生好多个孩子的……只要你放下过去，放下所有，我们可以拥有太多的……”魏洛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子一弯，狠狠一震……
低眼，视线放低，魏洛安愣愣看着他腹部凭空多出来的一把剑。
我冷笑一声，推开他，下了床，狠狠地说：“魏洛安，你杀了我的孩子，害死了慕容宇威，你真当我可以放下一切吗！”
魏洛安一震，不敢置信地看我。
有血从馥灵剑的剑圣流出来，流到了床单上，瞬间，空气里便弥漫了一层浓浓的血腥味。我眼也不眨，暗自念了几句咒语，馥灵剑又一动，出来，又一次插进了魏洛安的体内。魏洛安再也支撑不住，从嘴里吐了一口鲜血：“你……！”
“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我扬起下巴，目光凶狠，“你就如当初的慕容宇威，巴不得将我禁锢在你的身边，但魏洛安，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你心太野，我跟着你，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魏洛安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无力支撑，倒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我，眼底有不解。
“我说过的，我早已不爱你了……”我低声呢喃，又凑近魏洛安：“阿洛，这种痛，好受吗？不好受吧，那你可知当年我亲手杀死自己孩子时，那是怎样一种的痛！”
魏洛安无力呻吟，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我，我嫌恶地一把打掉他，然后又道：“你错就错在，太自以为是！不过还好，你依旧当我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夏慕雪。”
浓浓的血腥味在鼻尖漂浮，魏洛安腹部的两个伤口鲜血直流，馥灵剑掉落在一旁，我也懒得去管。现在，我只觉得大脑里满满都是恨，恨不得魏洛安在下一秒就死。这个男人，双手沾满了鲜血，凭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凭什么还能坐上皇位！如若不是他，我的孩子现在都已经两岁了，正是一个美好的年纪……会扑在我的怀里，黏黏地叫我娘亲……但终究只是梦一场……
魏洛安依旧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他瞪大了眼望我，仿佛已经没了力气说话，只是伸着双手，想要抓到我。
我站直了身体，狠声道：“魏洛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