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元随放下手中朱笔,目光深邃:“皇后此话,将朕说糊涂了。”
“臣妾,今日撞见崇亲王密见姜太后了。”
萧白萱抬头看着绮元随,眼眶通红,我见犹怜:“陛下,臣妾只求活命。”
龙椅上的帝王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朕许你。”
这一刻,双方心知肚明,帝后之间窗户纸一般的恩爱已被戳破。
她将所有情分,明码标价的摆上台面,只求一条活路。
萧白萱冷静的,将在太后宫中听闻的种种告知绮元随,一夜之间,好似将过去优柔的自己亲手斩杀了。
绮元随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神色诲若莫深。
“朕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萧白萱狠了狠心,拉开衣袖。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出血肉,血迹蜿蜒。
她看着绮元随,笑的勉强:“陛下,萱儿无路可走了。”
绮元随不语,良久,将她扶起:“下去包扎罢。”
其实太后与绮元柏的狼子野心,他如何不知?
却没想到,两人竟如此大胆,在宫内密谋此事。
目光微沉,绮元随吩咐陆德福:“更衣,朕要出宫。”
深更半夜,自是不想让人瞧见。
陆德福心领神会,伺候皇帝换上常服,屏退宫中守卫,主仆二人亲自出了宫外。
小半个时辰后。
陆德福轻轻敲响赵秋白的房门。
屋内传来几声闷咳,片刻后,有人过来开门:“谁啊?”
门外无人应答。
赵秋白微烦闷,打开门,却看到披着斗篷的绮元随正立在门前。
院首大人吓得一个踉跄,结结巴巴:“陛下,您怎么来了?”
绮元随挤过他进了屋。
赵秋白惊魂未定,四下看了眼,关上门。
他战战兢兢跪下:“臣不知陛下圣驾,罪该万死!”
绮元随轻笑:“好了,你们这些人,喊了那么多次罪该万死,哪次真死了?朕来找你,有要事,起来。”
赵秋白起身,脑中迅速转过几个随帝深夜找他可能的念头。
“朕提携你至太医院首的位置,一是感念你的能力,二来,也是知你忠心。”
明显敲打的话,赵秋白不敢怠慢,表了忠心:“老臣,深念隆恩,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有那么严重。”
绮元随倒了杯冷茶自顾自喝着,笑不达眼底:“眼下,倒真有一桩事要你去做。太后病重,修养的药一应经你手。呵,朕的意思是,以你的能耐,让太后天年永享,并非难事罢?”
赵秋白脸色有片刻扭曲。
绮元随看了他一眼:“怎了,爱卿?”
赵秋白干笑两声:“臣只是感慨,陛下与公主殿下,父女连心。”
绮元随手一顿:“爱卿何意?”
赵秋白于是将两日前,绮月寒吩咐他在太后药中下慢性毒药的事道出,并附上几声苦笑:“陛下,太后这两日服的药,已足以让她沉疴不治。”
绮元随面色不变,可心底仍处在震惊中。
他本以为,绮月寒一直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虽任性了些,但天真单纯,万事都要他细细操心。
近些日子,绮月寒的所作所为,虽让他觉得和以前相差极大。
但,远在千里之外,便能如此筹谋深远,实在是他想不到的。
震惊过后,便是欣慰自豪。
绮月寒不仅聪慧过人,还处处为他着想,这样的女儿,为人父的,如何不感动?
“也罢,既然建德自有筹谋,朕便不再画蛇添足。今夜之事,爱卿烂在肚子里才是。”
赵秋白诚惶诚恐:“老臣遵旨。”
心底却暗松了口气。
此前收到绮月寒的信,他颇为欲哭无泪,被迫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若东窗事发,他一个小小太医,定是在劫难逃。
现在知道有皇帝在暗地支持,便也有底气多了。
鸡鸣曙声,朝野上下仍旧人心惶惶,皇帝却免了今日早朝。
太后党羽私下如何动作且不提,却说萧白萱从皇帝那儿回来后,便像松了一口气,精神气都好了许多。
命柔萤请了信得过的太医将伤口包扎了,萧白萱心中对太后的怨怼到了极致。
她知道太后嚣张不了多久了,绮元随既已知道二人谋划,定会提防。
太后谋逆不成,只余死路一条。
而她,在皇帝处得了免死金牌。
光是想想,便心情畅快。
可惜这畅快不能宣之于口,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还是亲眼去看太后愤怒的表情更生动些。
昨日,她惶惶不安的在清宁殿外,如摇尾求怜之犬,今日再来,心境却大有不同。
来宣传的仍是房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行礼:“太后请娘娘进去。”
萧白萱勾唇,微微颔首,仪态大方的进门。
房嬷嬷百思不得其解,昨儿还如丧家之犬的人,今日怎么就突然耀武扬威起来了?
不过,主子间的事,她极有眼色,掩上门便在外等着。
殿内,姜太后捻着佛珠,消瘦的愈发厉害了,抬眼瞧她,冷淡:“哀家如今身子不好,皇后不必日日来请安。”
萧白萱在她面前,向来是乖顺的,即便是两人貌合神离的那段时间。
所以,当萧白萱淡笑着说:“姑母误会了,臣妾来瞧姑母,不过是怕再过几日,阴阳相隔,再瞧不见罢了。”
姜太后手一顿,目光沉沉:“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姑母莫要动气,您这身子骨,若是气出个好歹,萱儿如何担待得起?”
萧白萱嘴角挂着讥讽:“不过,现在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都觉得姑母活不长了。树倒猢狲散啊,姑母若能赶在大厦倾前闭眼,倒也不必受那窝囊气了。”
姜太后额角青筋暴起,眼珠瞪的凸出,死灰的脸倒气出几分人气:“怎么,皇后这是寻到了新靠山?认定皇帝会保你?倒敢在哀家面前放肆了!”
她积威已久,盛怒之下,萧白萱下意识胆颤。
但眼看她因力竭而不得不用力喘气时,她又笑了起来。
左右没几天活头的人,她还怕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