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虽无人知晓他与司空夜交好,但周记掌柜的对他仍很是恭敬,迎进铺子里,笑眯眯介绍:“殿下要些什么?和小的说说,小的也好有个计量。”
赫连潭最后挑了一张八仙桌,专用来煮茶的几案,以及一张镂空纹百鸟的并蒂摇床。
上等金丝楠木雕刻,一套家具下来,花费近万两。
周记老板笑的嘴都合不拢:“三殿下,做好后给您送到府上?”
赫连潭摇了摇头,眼底浮起笑意:“送到城郊临水苑,以皇子府的名义便可。”
夏北文风开放,茶楼酒肆内不拘谈国事,因此三皇子嘉峪关外拒使臣护公主的假话早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
掌柜的会心一笑:“三殿下送回皇妃的礼物,小的定用心做。”
赫连潭未做辩解,嘱咐了几点要求。
想着绮月寒大病初愈,又舟车劳顿,便又转去买了许多名贵药材,和家具一起送到临水苑。
黄鹤言走后,便没有人再催促绮月寒入京。
她也不急,这事终归是夏北不占理,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等赫连御的诚意。
每日烹茶抚琴,与锦绣说说话,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只是身边突然少了个人,总觉得空荡荡的。
好几次,绮月寒煮了茶,会下意识的多准备个杯子,然后往廊前一望。
却没有人含笑的站在那里看她了。
绮月寒叹了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苦笑。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他护她至此,尽的是使臣职责。
相忘于天涯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正想着,江管家从回廊那头走过来,面上满是喜意:“主子,三皇子殿下给您送东西来了!”
绮月寒一顿,有些不自在,三皇子待她这么好,她方才却在想别人。
叹了口气,绮月寒起身朝外走去:“哦?”
江管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笑呵呵跟着:“主子,三皇子待您可是真好。您瞧瞧便知道了!上等金丝楠木做的家具啊,周记的!老奴活了这大半辈子,也算见过风浪了,这些家什,少说也要几万两!”
大门口,一群人正小心翼翼的搬运一张茶几,透亮的明黄色,纹理清晰可见。
绮月寒暗暗心惊,她买了这宅子的花费也不过才七万两。
一个大伙计打扮的人正吆喝着让工人轻手轻脚些,远远的看到了他,一摆肩上的巾子跑过来,笑的眉不见眼。
“请贵人安!贵人便是咱们三皇妃了罢?嚯,瞧贵人这一身气度,天上的仙女也没您好看呀!难怪咱们三皇子这般疼爱!”
绮月寒抿唇一笑,这做生意的人八面玲珑,嘴甜惯了。
一番话仍听得她脸热。
“小哥辛苦,搬完后吃杯茶再走。”
她看了锦绣一眼。
锦绣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底也是伺候惯了人的,察言观色,人情世故颇为通达,当即会意,拿了碎银子塞到伙计手里。
“诸位都辛苦了,好好安置了,三皇妃有赏!”
于是一群人都爽朗的大笑起来。
民间传闻这南离的公主娇纵跋扈,配不上他们夏北的皇子。
今日一见,可见传闻皆是狗屁!
皇子妃分明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绮月寒微嗔的瞪了锦绣一眼。
小丫头片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这些伙计心悦诚服,干起活来也就更加麻利了。
因着是三皇子送的东西,意义非凡,绮月寒用心的将这些家具都布置好。
金丝楠无愧是皇室首选的木材,大气典雅,与这宅子相得益彰。
锦绣不住惊叹,末了真心实意的感慨:“公主,这三皇子虽素未谋面,但对您可真好。”
绮月寒抿了抿唇。
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滋味。
前世正是因为不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待她真心至此,才错过了良人。
人心透过生死,看的也透彻了。
原来世上当真会有人不问原因的对你好。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叹了口气,绮月寒叫来江管家:“江管家,本宫欲回礼,劳您遣人跑一趟。”
江管家满面笑意:“主子尽管吩咐!”
只是回什么礼呢?陪嫁嫁妆中倒是许多珍宝,可赫连潭送的东西已十分贵重,她再送些贵重东西,倒显俗气生分了。
最后,绮月寒精心挑了几样东西。
一根和田玉的发簪,一个护腕,以及一双冰丝手套。
挑完,绮月寒陡然惊心。
她挑这些东西的时候,想的是三皇子可能用的到的。
挑完,才发现,全按着那个人用的到的去挑了。
那人不爱束发,她早想买根簪子给他。
那人习武,护腕定是极需要。
那人常面临危险,冰丝手套能保他不受刀剑伤害。
扶了扶额,绮月寒无奈苦笑。
江管家观察着她脸色,小心询问:“主子,就这些了么?”
绮月寒垂眸,点头。
暗暗告诫自己,不该有的念头早该断了。
当夜,赫连潭回到府上,一天劳累,脸色本不好。
听到下人回禀临水苑回了礼,脸上笑意才舒展开,迫不及待的想瞧瞧。
几样小玩意罢了,不贵重,赫连潭看着,心中却暖洋洋的。
目光温柔的拿起一根簪子,赫连潭仿佛在看稀世珍宝。
一旁轻刃看的二丈摸不着头脑,这和田玉的簪子大街上左右不过二两银子一根,殿下有必要么?
将礼物郑重收好,赫连潭一瞬又变回了不苟言笑的皇子,转向轻刃:“交代你办的事,怎样了?”
轻刃苦了脸,老实闭嘴了。
他久不在京城,虽说一些要紧的大事,暗卫都会带去给他处理,但仍有许多是要他亲自回来处理的。
连日公事缠身,就算皇帝那边没有敲打,他也没法再用使臣的身份留在绮月寒身边了。
窗外一轮明月,赫连潭心底温软想着,绮月寒现在在做什么?
……
与此同时。
同一轮月下。
绮月寒手持一卷书看着,泠泠月光洒下,描摹着她眉目如画。
锦绣脚步轻轻,抱着斗篷过来。
她不敢打扰,轻手轻脚额给绮月寒披上斗篷,把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