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寒一愣，出来的匆忙，她似乎没带银子。
谁料锦绣一脸苦色：“小姐，奴婢也忘了……”
老板娘脸色一变，猛的一拍栏杆，撸起袖子满脸泼辣：“什么意思？没银子来住店？没脸没皮想白住怎么着？”
绮月寒平生头回被人这么说，脸上一阵火辣辣，抿了抿唇：“我主仆二人出门匆忙，忘了带。”
方才还热情的老板娘啐了口，扯着嗓子：“小子，别喂马了，是俩装大瓣蒜的，没银子！我呸，装什么有钱人家小姐！”
店小二从外头探进头来，脸色也冷了：“我说呢，哪有有钱人家小姐长得跟农妇似的！”
绮月寒又窘又气，同皇后对峙时都没此刻这么为难。
锦绣更是红了眼：“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么？别太欺负人了！”
“我管你是天王老子，没钱就别想住店！”
锦绣还想争辩，绮月寒却忽然拉住她，淡淡：“锦绣，别说了。”
“小姐！”
绮月寒微吐出口浊气，平静的看着老板娘。
“你，你想作甚？”
老板娘让她看了一眼，微微瑟缩。
眼前的女子虽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却明亮至极，仿佛长期处于上位者。
那种不怒自威的威压，极容易让人忽略女子的长相。
只见女子环视了这店面一眼，转向她：“老板娘，我们二人确实是忘了带银两。这会子又乏又饿，急需个歇脚的地方。我也不会吃您的白食。”
她走到前台，抽出一张纸，径直研磨，提笔写了起来。
老板娘柳眉倒竖，但摄于她得气势，没敢阻拦。
过了会儿，绮月寒搁笔，吹干纸上的墨痕，将纸递给老板娘。
“这是什么？”
“我方才看了看，店四面的柱子脚跟都有些湿烂，而咱们这四面环山，在山凹里，湿气重。想来常往来的客人，和老板娘您，都有腿疼腹痛的毛病吧？”
老板娘脸色一变：“你会医？”
她确实常常腿疼腰疼，尤其是小日子的时候，简直生不如死。
绮月寒眸光清亮：“谈不上会。略懂些药理罢了。您照着方子喝三剂下去，这个月想必就不会疼了。”
若说女人最在意什么，那每月要命的小日子，定是其中一个。
老板娘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我信你。”
这方子若真的有用，别说一顿饭，让她对绮月寒感恩戴德也使得。
而且，她看着绮月寒温和的眸子，便生不出怀疑了。
如此淡雅去莲的女子，周身气度，若非大户人家，怎生养的出来？
绮月寒松了口气。
她方才见这老板娘面色隐约发暗，血气不足，再加上店内湿气重，便猜测老板娘有宫寒经痛之症。
幸而没有猜错。
也免去一场尴尬。
她与锦绣虽隐瞒身份，但堂堂建德公主，吃白食这种事，未免太不光彩。
老板娘倒也是个好人，给两人开了房，还送上一桌丰盛饭菜。
两人早已乏到极点，好生休息一番后才继续赶路。
但此事绮月寒已经意识到没银子的寸步难行了，不免愁苦。
去西南的路那么远，一路上吃住行，哪都需要用到银子。
可不是每回都能这么幸运的。
可要她打退堂鼓回去，她又不愿。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
好在老板娘知道二人窘境后，收拾了一包干粮给二人带着，接下来两天倒不必为食物发愁。
绮月寒隐藏身份，一路低调行事，借着那易容膏，顶着张稀疏平常的脸，倒也相安无事。
夜里两人借住在农舍，虽遇到几次小麻烦，也都被绮月寒巧妙化解。
如此过了两日，两人终于行到一个小镇。
小镇离西南已不远了，疏疏疏疏大抵受土匪凶名影响，并不繁华。
但卖寻常小玩意儿和吃食的也不少，瞧得锦绣很是心痒。
绮月寒目不斜视的走过，心中计量着是否要表明身份到最近的驿站去支些银子。
在南离时她虽也跟石敢当合伙做生意，但那时银钱在她心里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真到了这会子要用的时候，才明白那句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是什么意思。
可要暴露身份她也是万万不愿意的。
这样一来，京城立即便会知道，待嫁的皇妃私自离京，此事可大可小。
若让皇后太子知道了，少不得要大做文章。
犹豫良久，绮月寒叹了口气。
才发现耳边久久没有锦绣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绮月寒猛的一惊，别是她想的太入神，把那小丫头弄丢了！
急忙回头去寻，却见前方围着一堆人，隐隐还传来锦绣怒斥的声音。
皱了皱眉，绮月寒分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眼前一幕，愣了愣：“怎么回事？”
锦绣见了她，眼眶红红的：“小姐，这人非说我将他的瓷瓶撞碎了，要我赔！”
地上坐着个衣衫褴褛，满身邋遢的男人，横着脖子嚷嚷：“嗐，给评评理了诸位！明明是这小丑八怪没长眼睛撞上来的。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瓶子，我指着它当了银子回去救老子娘的命呢！被撞碎了不得赔？”
“我没有撞！”锦绣快哭了。
而围观的百姓摇头晃脑，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出来为她说话。
绮月寒听得分明，这男人原来是个著名的破皮无赖，专挑外乡人讹钱。
因着有几分力气，大多数人都认了倒霉。
抿了抿唇，绮月寒将锦绣拉到身后：“抱歉，我姐妹二人身上没有银子，瓷瓶的钱，我以后会还你。”
无赖闻言瞪大眼睛，一蹬腿，不干了：“好哇，你一个外地人，说以后？你走了我上哪哭去？我娘现在躺在炕上，指着这钱买药回去呢！你要是不赔钱，咱们就官府见！”
绮月寒紧了紧拳，心底迅速闪过思量。
实在没办法，倒不如闹到官府去，亮明了身份。
忽然，一阵轻笑声传来：“有趣有趣，青天白日的，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得罪佳人？”
这笑声熟悉，绮月寒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随即一角月白色衣裳出现在眼角余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