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椿三人陪着小方一起去了贺家。
贺家在家属院的一楼。
半路上遇到了家属们,听说林见椿四人是去贺家,都叹了一口气:“贺安全员多好的一个人,咋就摊上这样子的家人?”
林见椿顿住了脚步,“贺家人咋了?”
“新来的张场长听说以前是当兵的,他做事相当雷厉风行,在彻查塌方事故前就赔偿方案给定下来了,也专门让齐连长从附近部队调了大车过来,供家属们将遇难的矿工送回老家落叶归根。
林院长,你知道贺家人选择了什么吗?将贺安全员当场火化了,坛子现在就在家里摆着。贺家旁边的邻居要不是看在贺安全员的份上,早就发作了。”
林见椿皱眉,“他们没将贺安全员送回家?那他们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欺负贺风小,想要霸占家产呗。”
林见椿想起贺风曾说过他奶奶虐待他,对贺家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到了贺家门口,小方敲门。
贺老太开的门,一见小方就破口大骂:“又是你!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家孙子有我们养着,不可能让人领养!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不就是想要我儿子的补偿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贺老太说到补偿金,唾沫横飞。
林见椿拍了拍小方的后门:“挡着她,别让她口水喷到我。”
“是!”小方一接到命令,一把就将贺老太给拉出了屋外。
他挡着贺老太,林见椿从门口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贺老太大声呼叫:“杀人了,抢劫了,有人私闯民宅了——”
家属院的一看是林院长几人,谁都没有过来劝解。贺家这点儿破事当别人都不知道呢,林院长愿意管,那是她心善不怕惹了一身骚。
林见椿进了屋子,原本一室一厅的屋子,堆满了东西。
他怀疑这些人将家当全都给搬来了。
贺家人听到贺老太的求救声,全都冲了过来,挡在林见椿的面前。
小李护在林见椿的跟前,贺家人想要赶人,都被他几个拳脚打趴在了地上。
贺老大一家,贺老三一家,齐齐整整地趴在地上身上呻吟。
林见椿冲着贺风招招手,“过来。”
贺风抱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过来,看那个形状,应该是贺安全员的骨灰坛。
贺风眼眶红红的,就这几天,原本就消瘦的身体更瘦了。
林见椿蹲下身,直视着贺风迷茫的眼睛:“贺风,想不想让你爸爸入土为安?”
贺风哽咽着声音,顿了顿,才拼命地点头。
又怕林见椿没看清,又重重地点头。“他们,林姨,他们不给……呜呜呜呜——”
林见椿将贺风揽入了怀里,“好孩子,跟我们回北市,你方叔叔说把你爸爸葬入方家的祖坟,等你方叔叔休假的时候,把你妈妈的也迁过来。你就在北市,想他们了就去看看他们。”
贺风在林见椿的怀里哭得几欲昏厥,但是小手却紧紧地抱着他的爸爸。
“他们不会让我走的,我现在是他们家下蛋的母鸡,还是下金蛋的母鸡。”
林见椿摸了摸贺风的脑袋,“只要你愿意走,其他的交给大人来解决。”
贺风看了一眼林见椿,又看了一眼门外与他爸爸一样有着四四方方脸的小方叔叔,他垂下了头。
“我会给小方叔叔惹麻烦的。”
小方探进头,急急地道:“不会。”
“他们说,是我克死了我爸爸,我爸在矿场那么多年都好好的,我来了才几天就出事了。”
林见椿挑眉,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贺家人,“这话是谁说的?这是封建迷信,谁说了就要拉去游街。”
贺家人顾不上呻吟卖惨,全都改口说自己不是自己说的。
贺家的邻居们早不耐烦了贺家人,帮着指认:“他们家人基本都说过了,大人骂贺风,小的欺负贺风,都说过这种话。”
“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胡乱编排我家!”
贺老太冲上去就要跟人干架,但是苦于被小方辖制着动弹不了,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老二啊,怪你年纪轻轻死得早,现在谁都来欺负你家人啊。”
林见椿最近睡得不好,听不得这些吼叫,“小方,将人弄进来,堵住嘴。”
转头,林见椿又问贺风,“你看,你小方叔叔压根不介意,他家人也不介意,已经收拾好了屋子等你去。林姨家也有一个小姐姐,等过完了年,你可以跟小姐姐一起去学校里上课。你爸爸生前就说,等过完年想送你去城里的学校读书。”
贺风的眼泪决了堤,“我去,林姨,我跟你们去。”
林见椿将贺风交给白溪,“小白,你带着小家伙回去洗把脸,休息休息。这几天,跟这群糟心的在一起,应该没睡好觉。”
等贺风走了,林见椿才仔细地打量着贺家人。
“你们家,谁能做主?”
贺家人都看向了被堵住嘴的贺老太。
“贺安全员的有六百补偿金,克扣的工资两百,共计八百块钱,这一笔钱给贺风。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私吞了这笔钱,我会跟领导说,让人每个月给贺风打五块钱,足够养他到成年。”
贺老太被堵住了嘴,她呜呜地说不出口,贺老大和贺老二也不装了:“凭什么!别人不都是一次性给的。”
“那是因为关首长英明,怕你们这种亲戚吃人血馒头。拿了钱,就将孤儿不声不响地弄死了。”
“我们不会!贺风是我们兄弟唯一的血脉,我们一定会善待他,照顾好他的。”
林见椿嗤笑:“这话你自己信吗?你们要是能善待兄弟,会不送他回家,待在矿场想要领钱领工作?”
贺家人梗着脖子辩解:“我们那是怕贺风受委屈。”
“怕贺风受委屈,留一个人就够了,你们谁现在带着贺安全员的骨灰回去下葬?”
贺家兄弟俩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开口。他们怕自己走了,工作就落在了另一个人的头上。
“按照规定,遇难的矿工的工作是由儿女顶岗的,贺风现在年纪小,不能顶岗。我可以请求张场长留几年,等贺风成年了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可是什么都捞不到。”
林见椿话锋一转,“如果大家好聚好散,看在贺安全员的面子上,这一份工作可以让给你们,但是你们得出两百块钱,算是跟贺风买断了这一份工作。”
“贺安全员的工资一个月应该有35块钱左右,你们是想要握着一个月5块钱的抚养费,还是一份35块钱的工作。你们应该都是明白人,知道怎么选?”
“我们下午就走,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临走前,你们还没有商量出结果来,那我只能请张场长帮贺风保留工作了。”
林见椿几人走后,贺家人顾不得浑身都痛,出门就跟人打听林见椿是什么来头。
待得得知林见椿一个女人年纪轻轻手段毒辣,又身居高位,不仅跟张场长熟,还跟首长也熟,自知自己惹不起。
果断地选择了要工作。
只是两家人就凑了一百八。
剩下的二十,林见椿大方地给免了。
林见椿没说,安全员要经过培训认证,贺家人还不够格。就算是顶了工作,也只能做矿工,而且还是从最低一级开始做起,也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到35。
而且矿场出了那么大的事故,人手紧缺,张场长有意对外招工。首要考虑的对象就是遇难者家属。这一百八,就当是贺家对贺风最后的补偿。
直到贺风离开矿场,贺家人都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