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点点光斑。黑瞎子毫无形象地瘫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坐在旁边小马扎上剥橘子的林见微闲聊。
他用手肘捅了捅林见微，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八卦劲儿：“哎，小姑奶奶，问你个事儿呗？”
“嗯？”林见微头也不抬，吐出个葡萄籽。
“就现在这个哑巴张，”，黑瞎子朝着张起灵的方向努努嘴，“和以前那个冷得掉冰渣，管你管得比爹还严的哑巴张，你更喜欢哪个？” 他问得直白。
林见微抬起沾了点葡萄汁显得格外水润的小脸，漂亮的大眼睛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你傻啦？” 她眨巴眨巴眼，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在说“太阳是圆的”，“他们不都是小哥吗？都是张起灵啊！”
林见微歪了歪头，仿佛黑瞎子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一个记得多点，一个记得少点，但芯子里不还是那个张起灵嘛。”
她说完，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对付碗里晶莹剔透的葡萄，仿佛刚才只是回答了一个“1+1等于几”的简单问题。
葡萄架靠近厨房的窗户，此刻正虚掩着一条缝。
张起灵正准备洗米的手指微微一顿。
一丝隐秘的欢喜刚冒头，就被紧随其后的小气泡咕嘟咕嘟顶了上来。
她真的觉得没区别吗？那个记得所有过去，强大到掌控一切的“张起灵”……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那个会让她撒娇、会给她买冰、会允许她摸腹肌、会把她当树袋熊抱着的张起灵……真的是我吗？
张起灵默默想着，看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现在的我……会不会让她觉得不够好？万一……她其实更习惯、更喜欢那个“完整版”的呢？
这个念头像只不安分的小猫爪，在他心里轻轻挠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较劲。
他甚至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完美前任”的自己更近一点。
得……做得更好才行。
比“以前”更好。
黑瞎子嘿嘿一笑，显然对这个标准答案不满意，还想继续逗她。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带着点长辈逗小孩的顽劣，轻轻戳了戳林见微鼓起的腮帮子：“嘿，你这小没良心的，回答得这么敷衍？来来来，让黑爷我看看，你这心是不是长偏了？”
林见微被他戳得痒痒，笑着躲开：“哎呀，黑瞎子你烦不烦！” 她也伸出手去挠黑瞎子的痒痒肉，“让你乱戳！”
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阳光葡萄架下，气氛轻松又热闹。
黑瞎子那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离林见微那么近！
他的手，刚刚戳了她的脸！
现在还在试图扯她的辫子！
微微也在笑，笑得眼睛弯弯像月牙儿。
张起灵知道黑瞎子是“自己”的好友。
他知道林见微只是把黑瞎子当成个老顽童损友。
可是！
一把年纪了！
胡子拉碴！
嬉皮笑脸！
靠那么近干嘛？！还动手动脚？！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噌”地就顶了上来，比刚才想到“前任自己”还要直接，还要不讲理。他几乎想立刻走出去，把那个笑成一朵老菊花的脸从林见微身边掰开。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张起灵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根断成两截的竹筷子。他面无表情地把断筷藏进垃圾桶深处，仿佛这样就能藏起刚才那点幼稚的烦躁。
目光却再次飘向窗外玩闹的两人，心里那个“直接问清楚”的念头，像只被惹毛的小兽，蠢蠢欲动地探出头：……到底更喜欢哪个？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张起灵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目光沉沉地扫过窗外葡萄架下还在笑闹的两人。林见微被黑瞎子挠痒痒，笑得花枝乱颤，小脸通红，辫子都快散了。黑瞎子那夸张的笑声隔着窗户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擦干手，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笑得正欢的黑瞎子，目标明确地走向林见微。
“诶？哑巴张，洗完了？”黑瞎子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刚抬头打招呼，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张起灵根本没看他。他俯身，一手穿过林见微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背，轻松地就把还坐在小马扎上，脸上带着未褪笑意的小姑奶奶打横抱了起来，动作流畅。
“小哥？”林见微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手里的葡萄差点掉了，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回房。”张起灵言简意赅，抱着她就往屋里走。
“喂喂喂！哑巴张！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跟小姑奶奶聊得正开心呢！”黑瞎子不满地嚷嚷着，试图伸手阻拦。
张起灵脚步不停，只是抱着林见微的手臂收紧了些，侧身避开，留给黑瞎子一个冷冰冰的侧影，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离远点。
黑瞎子看着他抱着人消失在门后，摸摸鼻子，小声嘀咕：“啧，这醋劲儿…比老坛酸菜还冲鼻子。看来是听见了？”，他贼兮兮地笑起来，也不走，干脆往躺椅上一瘫，悄咪咪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