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银子啊!
那可是足足两千文钱!
在灾荒年之前,这笔钱都足够一个殷实人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大半年了。
而现在,这笔钱,若是能换成粮食,足以让他一家老小,安然度过这个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的灾年!
“默……默爷……”
陈四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您……您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
陈默的眼神,平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这笔钱,是我给你办事的本钱。事情若是办砸了,或者……你起了什么别的心思,敢带着我的钱跑路。”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应该知道,我的斧头,不仅能砍柴。我也保证,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揪出来。到那个时候,掉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脑袋了。”
这番话,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浇熄了陈四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贪婪的火焰,让他从头到脚,打了一个激灵。
他想起了院子里那具冰冷的尸体,想起了张大牛那凄厉的惨嚎。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默爷”,绝对说得出,也做得到。
风险,与收益,同样是天大!
陈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冷汗顺着额角,不住地往下淌。
他看了看桌上那块能改变他全家命运的银锭,又看了看缩在墙角,同样满脸惊恐和期盼的妻儿。
许久之后,他猛地一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陈默,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默爷!”
他的声音,因为下了决心,反而变得清晰而洪亮,“这活,我陈四……接了!”
“我陈四这条烂命,本就不值钱!能有这个机会,让我婆娘孩子吃上一口饱饭,就算是死在半路上,也值了!”
“我向您保证,人在,钱在!人要是没了,钱也绝对会给您送回来!”
陈默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决绝的陈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要的,就是这种被逼到绝路,为了家人敢于豁出性命的狠劲。
他缓缓站起身,将桌上那块二两的银锭,推到了陈四的面前,又从怀里,摸出了另外三块差不多大小的碎银,一同放在了桌上。
“这二两,是你办成事后的赏钱。另外这六两,是给你买粮食的本钱。”
陈默沉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是明着买,还是托关系走门路,三天之内,我必须在村口,看到第一批粮食。”
“另外,”
他话锋一转,“你一个人,目标太大,也办不成事。你在村里,再给我挑两个信得过、靠得住,而且腿脚利索、脑子也灵光的汉子,跟你一起去。事成之后,他们两人,每人也有一两银子的赏钱。”
不仅给自己赏钱,还给同伴赏钱!
陈四彻底被陈默这雷霆万钧又慷慨大方的手笔给镇住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真正的“贵人”,是龙是蛇,就看这一次了!
“默爷您放心!”
陈四激动得满脸通红,他重重地再次磕头,“我这就去找人!就算是绑,我也给您绑两个最可靠的兄弟来!”
“好。”
陈默点了点头,“天亮之前,到我家后门找我。记住,此事,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你们出村,也要从后山走,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交代完一切,陈默没有再多停留,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屋子里,陈四捧着那沉甸甸的,足有八两重的银子,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他的婆娘也凑了过来,看着那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激动得泣不成声。
“当家的……我们……我们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吗?”
“是!”
陈四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婆娘,你看好家,照顾好娃。这一次,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事给默爷办得漂漂亮亮的!”
……
陈默回到家时,发现柳清月竟然还没有睡。
她把家里那盏小小的油灯点着,正在灯下,借着微弱的光芒,用他带回来的新针线,仔细地缝补着一件婉儿的小衣服。
那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仿佛一幅能让人心神宁静的画卷。
“嫂嫂,怎么还不睡?”
陈默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边。
“等你。”
柳清月抬起头,对他温柔一笑,那笑容,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冰冷和疲惫,“事情……办妥了?”
“嗯。”
陈默点了点头,在她身边坐下,将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柳清月听完,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担忧:“小叔,你把这么多钱,都交给他,万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陈默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嫂嫂,想要做大事,就不能只靠我一个人。我需要有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眼睛。这陈四,就是我伸出去的第一只手。”
“我相信,一个为了让家人能吃饱饭,而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是不会轻易背叛的。因为他知道,背叛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柳清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明白那些争斗和权谋,但她相信小叔的判断。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她问道。
“睡觉。”
陈默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天塌下来,也得等睡醒了再说。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他口中的硬仗,自然就是他定下的那条新规矩——带领全村人上山干活,并且发放粮食。
这不仅是对他财力的考验,更是对他领导能力和威信的,第一次公开检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陈家村的村民们,便不约而同地,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陈默家那个小小的院子外面。
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敬畏,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对食物的渴望和期盼。
他们想看看,这个一夜之间,就颠覆了整个村子秩序的“默爷”,昨天许下的那个“管饱”的承诺,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此时,陈默早已悄无声息地,将连夜赶来碰头的陈四三人,从后山送走。
他看着那三个消失在晨雾中的身影,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转身回到院中,柳清月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饭。
依旧是稀粥,但里面,却破天荒地,多了一小把陈默昨天从镇上买回来的,最便宜的咸菜干。
“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柳清月将碗递给他,柔声说道。
陈默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地将一碗热粥喝完。
然后,他提起那把已经清洗干净,却依旧带着一股淡淡血腥味的铁斧,走到了院门口,拉开了门栓。
“吱呀——”随着大门的敞开,外面那几十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睛,齐刷刷地,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陈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将手中的铁斧,往肩上一扛,沉声吐出了两个字:“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