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村庄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建设与备战之中。
清晨的号角,取代了鸡鸣。
玄武卫的操练声,取代了往日的宁静。
后山兵工厂里那日夜不息的打铁声,更是如同这个新生势力,那强劲而有力的心跳。
陈默将那张他耗费了半宿心血,融合了前世记忆中各种防御工事优点的布防图,铺在了村口那张最大的石桌上。
村里的老石匠、老木匠,还有护村队的队长陈四,以及几个被提拔起来的,有威望的村民代表,全都围在桌前,神情肃穆,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无法掩饰的震撼。
“这……这……”
老石匠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图纸上那精巧的结构,“东家,这……这墙,为何要建成这般,外直内斜的梯形?而且……墙体之内,还要用碎石和黏土层层夯实?”
“为了稳固,也为了防撞、防火。”
陈默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外墙笔直,让敌人难以攀爬。内有斜坡,方便我们自己的士兵快速登墙防守。中间的夯土层,能最大限度地吸收投石车和攻城锤的冲击力。”
他又指向图纸上,那几个分布在墙体拐角处的,凸出来的半圆形结构。
“这些,叫‘马面’,也叫‘角楼’。它的作用,是消除防御死角。一旦有敌人靠近墙角,两侧角楼上的弓箭手,便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将他们彻底覆盖。”
“还有这里,主门,必须建造成‘瓮城’。内外双重城门,一旦敌人攻破外门,进入瓮城之内,我们便可关上内门,将他们困于其中,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届时,城墙上的滚石、檑木、金汁,便可尽情地招呼……”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名词,一项项匪夷所思的设计,从陈默的口中,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是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正在这片小小的山坳之中,拔地而起!
“神……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啊!”
老木匠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陈默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一位降世的鲁班先师。
“东家的才学,怕是连朝廷里那些督造城池的大官,也远远不及!”
陈四更是激动地一抱拳,声音洪亮如钟。
陈默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地说道:“图纸只是图纸。想要将它变成现实,还要靠大家的双手。”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开始下达一道道清晰的指令。
“从今天起,全村的劳力,重新分配!”
“玄武卫,除了每日必须的操练,其余时间,负责整个工地的警戒,以及进山采石的安全!我要你们的眼睛,盯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其余所有青壮年,分为三组!采石组,伐木组,夯土组!由各村代表带领,按日结算工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快!用最快的速度,将材料给我备齐!”
“女人们,除了负责后勤饭食,还要承担起另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他将目光,投向了以柳清月为首的村妇们,“后山那十亩‘一号试验田’,那些‘雪棉’的幼苗,便是我们陈家村未来的金山银山!你们要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照顾它们!除草,浇水,松土,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至于……”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张正父子那三个罪奴,就让他们去干最累的活,挖土,搬运!我要让他们用自己的汗水,来洗刷他们犯下的罪孽!”
命令一下,整个陈家村,如同一部上紧了发条的巨大战争机器,以一种恐怖的效率,轰然运转。
山谷里,号子声、砍伐声、锤打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了一曲充满了力量与希望的劳动交响乐。
柳清月也真正成了这个家的“内当家”,她领着村里的女人们,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好上百人的饭食,然后又奔赴后山,悉心照料那片承载着全村希望的棉花田。
闲暇之余,她还要清洗陈默换下的衣物,打理家中的一切。
虽然忙碌,但她的脸上,却总是带着一种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每当夜深人静,她为归来的陈默端上热饭热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感受着他身上那股让她无比心安的气息,她便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就在陈家村热火朝天地大搞建设之时。
青阳县城,义丰粮行。
深宅大院之内,气氛却是一片死寂,压抑得如同坟墓。
刘掌柜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大圈。
他不再穿金戴银,也不再大鱼大肉,只是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如同惊弓之鸟。
门外那用血写下的字迹,和他三个亲信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他怕了。
是真的怕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乡下小子,而是一个行事狠辣,心思缜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硬铁板。
“东家,您就吃一点吧,这都一天没沾水米了。”
一个新的账房先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参汤,劝说道。
“滚!”
刘掌柜猛地将参汤扫落在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吃吃吃!吃有什么用!那煞星的刀,随时都可能架到我的脖子上!”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报官?报官有什么用!他能让官兵退走一次,就能退走第二次!说不定,那县丞早就被他收买了!”
“再找杀手?独眼狼七八十号人都栽了,这青阳县左近,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刘掌柜只觉得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他猛地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的毒计!
一条,同归于尽的毒计!
“我斗不过你,那我就让比你更强,强一百倍,一千倍的人,来收拾你!”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我不信,你一个乡野村夫,还能与这整个大夏的朝廷,与这朗朗乾坤为敌!”
他猛地拉开房门,对着门外惊恐的下人,嘶声吼道:“备车!快给我备车!”
“东家,您……您要去哪?”
刘掌柜没有回答,他那张因为恐惧和怨毒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笑容。
“去州府!”
“我要去见知州大人!我要告诉他,青阳县外的深山里,藏着一伙聚众练兵,私铸兵甲的……反贼!”
“陈默!你不让我活,我便让你……抄家灭族!”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青阳县城的北门,朝着那更高级别,也意味着更大风暴的州府,疾驰而去。
而此时,陈家村的陈默,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正站在那座已经初具规模的,高大的夯土墙上,俯瞰着下方那片灯火点点,宁静而祥和的村庄。
柳清月为他披上了一件御寒的外衣,依偎在他的身边,柔声说道:“小叔,起风了,夜里凉。”
陈默点了点头,将她冰凉的小手,裹在自己的大手里,感受着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难得的片刻温存。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在村外暗哨警戒的玄武卫士兵,突然神色慌张地,从黑暗中奔了过来,单膝跪地。
“启禀东家!”
“村外,来了一个人!”
陈默的眉头,微微一皱:“一个人?”
“是!”
那士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古怪,“是个女人。她说……她叫孙巧儿,是……是福临楼孙管事的女儿。她还说,她有天大的,关于您生死存亡的急事,必须……必须立刻见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