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高元佑很矛盾，“是这样吗？”
“当然了！不信你去问你祖父！”宋明珠信誓旦旦地道。
但凡高员外今天敢说土地不干净，就不给他饭吃！
高元佑就更迷茫了。
“可是……”他努力寻找着他知道的事情，以表示他对土地不是一无所知，“可是我家的佃户，他们好像……并不热爱土地啊？”
前阵子祖父还说谁谁谁不安好心，好好的地给种坏了，明年就不给他种了！
“那是因为，那并不是他们的土地。”宋明珠看了高元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高元佑不明白这话，因为他本身就是地主阶层，享受的是别人的劳动成果。
二狗子也不明白这话，因为他虽然是贫下中农，但家里好歹有地。干饭吃不饱，稀粥糊糊勉强。
唯有英红是明白的。
她跟小五都是家生子，即使家里攒了一些钱，也买不了土地。
别看他们人前好像很风光，但实际上，他们不仅做不了土地的主人，就连自己的主人也做不了。
只盼着主人家恩典，能放了他们的奴籍。
又或者，用自己的忠心和性命，来为自己和家人搏一个自由身。
但他们的这种心情，宋明珠又是怎么体会到的呢？
高元佑受到感染，接下来再玩的时候，他就带了心思。
遇到不认识的东西，他会多问一句：这是什么？怎么长的？有什么作用？
他并不是“何不食肉糜”，他只是没有见过这些事物，也没有人带他这样玩。
但现在，他发现他熟悉的门后面有一个他不熟悉的世间，他忍不住想要探头看一看。
这种偷偷摸摸去冒险的感觉，没有哪个男孩能拒绝。
面对高元佑提出的问题，也不拘是宋明珠还是二狗子，又或者是英红，谁知道谁就来回答。
遇到都不知道的，就去请教田里劳作的老农。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贵客，只要知道的，都会耐心回答。
宋明珠望着这场面，心里老欣慰了。
哎呀，高小胖这孩子，孺子可教哇！
宋明珠从来不指望所有人都能明白她的理想，毕竟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摆在那里，她也颠不翻。
但她的目的也很简单——
就给这些孩子们刷点红色理想，往他们心里种点太阳。
但望有一天，这些太阳能够照耀这片天空。
为此，宋明珠可劲儿给高元佑鼓掌。
“你记性挺好的嘛！我看刚刚说的那些，你好像都记住了！”
“那当然了！”高元佑对这个马屁很不屑，“我四哥五哥念书，我听一遍就能记住！”
“哟，这么厉害？”宋明珠表示不理解，“那你怎么表现得跟没读过书一样……”
就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怂样，宋明珠都怀疑这孩子是个傻的。
“我有五个兄长，他们在读书上面可能不算很有天分，但他们每个人都十分努力。”高元佑道。
这话也不是他杜撰，是夫子对他祖父说的，他在旁边听到了。
人人都想当官，都想光宗耀祖。
但科举这条路，其实并不好走。
“我在家里最小，家里所有人都最疼爱我。我已经想享尽了家里的好处，要是还霸占读书这条路，那我的哥哥们又该怎么自处呢？”
听到这话，宋明珠跟英红都不由得多看了高元佑两眼。
哟，高小胖这孩子，也是个老六哇！
“你好像……也不容易！”二狗子似懂非懂地道。
“那，我现在也知道了，你身上是太阳的味道……”高元佑扭扭捏捏地道。
他从来没有跟人道过歉，有点说不出口。
二狗子见他这样，很大度地就原谅了他。
“那俺以后就不叫你小胖包子了！”
高元佑刚要点头跟二狗子和好，就听二狗子又道——
“要不以后就叫你小胖吧？这样感觉特别亲切！”
啊呸！
“你才小胖！你全家都小胖！”
让他们的友谊，见鬼去吧！
几个人又吵吵闹闹地往前行，大奔、大黄、大乖和小花也自有它们的天地，寻花追蝶，好不开心。
英红跟着这群小屁孩，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搭把手。乐呵呵的，一点都不无聊。
高员外家其实也有一名仆役跟着自家小少爷，他心里就特别奇怪。
“咦，六少爷平常不是走几步路就喊累的吗？怎么今儿走了这么远还没喊抱？”
别小看孩子，他们成长起来，可是很快的！
经过一条小水沟的时候，高元佑过不去，二狗子自己先跳过去，然后伸出手。
“来吧高小胖，我拉你！”
人是会相互学习的，二狗子跟高元佑玩了一会儿，口音都开始朝着高元佑靠拢了。
高元佑严肃地看看水沟对面的花又看看二狗子，最终还是抛下尊严，把手伸给二狗子。
“那你可得把我拉住了！”
“放心吧！”二狗子拍着胸脯道，“保证摔不了你！”
在身子腾空而起又稳稳落在地上的那一刻，高元佑心里做了个决定：小胖就小胖吧！如果每天都能过得这么充实，那给二狗子多叫几声小胖也没关系！
过了小水沟，几个小伙伴手拉着手，一齐欢叫着往前冲。
村里其他小孩儿看到了，也呼啦啦地跟过来。
他们叫啊、跳啊、跑啊，你也不嫌弃我笨拙，我也不嫌弃你是泥腿子。
他们在田里撒野，摔到了，爬起来，拍两下，继续向前追逐。
“二狗子，等等我！”
“小胖，往这边！”
这世道的阳光，第一次平等地照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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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河那边，他跟村正两人引着小五、高员外跟里正在后山上看了自来水怎么引水，又下来看入户使用情况。
高里正更务实一些，详细地询问村民们的使用感受，村民都赞不绝口。
“俺老娘腿不好！以前俺下地了，忘记挑水的话，俺老娘就没得水用！如今，家里吃饭喝水全从这根竹管里面来！俺娘再也不用担心俺忘记挑水了！”
连问了好几家，都是差不多的说法。
反正就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由此可见，自来水这东西，委实大大地提升了宋家台村民们的幸福感。
等里正问够了、问明白了，一行人才决定往回转。
他们边说话边从村人家走出来，不期看到田野上疯跑的孩子们。欢声笑语迎着明亮的日光，是如此的朝气蓬勃。
“这东西，确实可以搞！”高里正严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