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村正家出来,往宋长河家去。
宋明珠拉着唐知县的手,充当小导游,给唐知县介绍他们怎么修的宋家台大道。
“我们村老祖宗说过,要想富,先修路……”
宋长河就很疑惑。
哎呀女儿,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呐!
宋明珠狡黠一笑。
到底是谁说的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从今天开始,这句话就要记入宋家台的村训了。
“要想富,先修路……”唐知县琢磨着这短短六个字。
“路好了,来往的人就多。路宽了,来往的车就多。”宋明珠指指唐知县又指指高里正他们,乐呵呵地道,“人跟车多了,那财富还会远吗?”
唐知县细细一品味,感觉是这个道理。
就比方说县里最热闹的那条街,住的可不都是富户?
于是,唐知县做了个决定:他要把这句话写进折子!
经过大榕树下时,唐知县喊上了县里工事房的人,让其他人继续原地等候。
——只有工事房的人才是正儿八经来干活的,其他人都是来充当仪仗的。
梅氏婆媳俩正在灶屋里烧火做饭,村正家老婶儿婆媳几人过来帮忙。
经过英红他们来的那一次忙乱之后,她们几个女人就形成了默契,这个干什么活儿、那个干什么活儿,分得井井有条。
虽然仓促,倒也不算慌乱。
然而,搞着搞着,宋榴突然冲进来喊:“梅婶子,知县大人往这里来了!”
“不是在俺家吗?”老婶儿起身出去看。
“说是要来看脚踏犁!”宋榴道。
她就是跟在路上听了一耳朵,然后就赶紧来报告梅氏了。
“哎哟……”梅氏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饭都做了一半了,是继续做呢,还是出去迎接呢?
正发愁呢,外面人已经到了。
“咦,明珠你们家这是……”唐知县望着新起的两排土屋,神色有点怀疑,“已经起了新屋了?”
他本来以为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
本来按照朝廷的习气,给宋家台修牌坊的银子,没有半年根本拨不下来。
但好在陛下特批,再加上他亲爹盯着,才两个月的功夫钱就到了澧阳县。
一文钱都不少。
唐知县也没耽搁,接到丹诏之后立马就来了宋家台,结果宋家台……每步都踩在他前面!
难不成整个宋家台都属猴的?
殊不知,高里正等人心里也在发苦。
宋家台啊宋家台,你们这是要卷死所有村镇吗?
不就一个冬天吗,你们怎么就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了呢?
槽不多吐,宋长河招呼二狗子爹几个把脚踏犁抬到天井里来,让唐知县跟高里正他们看。
唐知县先看这犁,乍看好像马车拖了架耕犁,细看又不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个脚踏犁,是这么用的……”宋长河亲自演示,“人先爬上去,坐好,再用双脚轮流踩这个脚踏板,犁就会往前走了……”
光凭嘴巴说不够形象,宋长河就道:“要不干脆去田里看吧?”
只是如今宋家台的好田都已经种上了,只剩村尾后山下几块烂田,还没有耕种好。
村正悄悄扯扯宋长河,转过身去咬耳朵:“那边的田硬,不会有事吧?”
他委实担心这犁当着知县大人的面散架子。
“应该没事……”宋长河道,“那边的地其实已经翻过一遍了,大石头是没有的,只是土坷垃多……”
当着唐知县他们的面,两人也不方便多说,就让村里人把脚踏犁跟秧船抬到后山去。
这事当然还是二狗子爹几个干的,换了别人这几个也不放心。
如今他们几个都跟宋长河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去到后山,几人轻手轻脚地把脚踏犁放下。宋长河装上犁铲,爬上去试了试,然后下来稍微调整了下几个构件的角度。
旁观的人都不敢吱声,生怕干扰了宋长河。
调整完了后,宋长河又爬上去试了试,感觉不大对。又下来调整。
村正不禁捏了把汗。
早知道唐知县要来,他们就留一块田好了!
经过两次调整,宋长河又试了试,觉得没问题了,才踩动脚踏犁。
当脚踏犁一下一下往前走时,唐知县跟高里正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啊!”
“这犁……”
“真的自己往前走啊!”
唐知县弯腰抓了把脚踏犁翻过的土块,虽然有点粗硬,但多翻几遍应该就行了。
毕竟人跟牛犁田,也不是一遍就好的。
“知县大人,您要不要上去试试?”村正热情地邀请唐知县。
唐知县想了想,撩起衣角扎进裤腰,准备亲自试试。
且喜他今天骑马来的,穿的胡服,不然这一撩衣裳就尴尬了。
正是这个小插曲,让唐知县注意到宋家台这帮人穿的都是短打,衣襟上钉着一竖排小竹片,也没看到衣带之类的。
咦,宋家台这帮人又搞了什么稀奇东西?
还没弄明白呢,宋长河已经下来了。
“知县大人,您请!”
唐知县爬上去,学着宋长河先前的样子坐下,两只脚分别放在两边的脚踏板上,轻轻踩了一下。
没动。
“再用点劲儿!”村正吆喝。
于是,唐知县就加了把劲儿。
脚踏犁缓缓动了起来。
唐知县是会骑马的,脚踏犁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儿,但脚踩这个体验,让他感到非常新奇。
尤其是透过脚踏犁架子的空隙,看到一行翻开的土出现在自己脚下,十分有成就感。
唐知县试了一垄田,出了一身汗,感觉把在县衙里窝出来的闷气都发散出来了,十分痛快。
“高里正,你们也试试吧!”唐知县下来,招呼高里正他们。
高里正他们眼巴巴地望了许久,就等着唐知县这话呢!
不过呢,高里正年纪比较大了,上犁的动作没有唐知县这个年轻人利索,宋长河还扶了一把。
上去之后,高里正也是第一脚没有踩动。
“多用点力气!”村正在旁边呵呵笑。
要是踩不动,那可就丢脸了!
高里正给村正这个老滑头激了一下,两腿使劲一蹬,犁就动了。
“哎呀,动了动了!”村正十分捧场,“高里正好样的!”
这老货!
谁让他闭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