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那些浮浪玩意儿，平常都有自己的地盘。像这几个人，就是城西的。
不过呢，县里地盘就这么大，你占一个山头，他占一个山头，难免就会遇到地盘重合的时候。
所以他们这帮人也时常互相拉踩。
比方说城东住的有钱人家比较多，就看不上城西的。
城西的平民住得多，又看不上城北的。
城北的贫下中农住得多，又看不上城南的。
城南的下九流住得多，又去城西讨生活。
如此形成一个圈。
套用一句话，“都是下九流，谁也别嫌弃谁”。
同样的，都是浮浪子，大家彼此之间也都有点了解。
于是，有个人就想到了。
“那女人，好像马耀祖他妹啊！”
马耀祖这人，顶着一个秀才老爹，却吃喝嫖赌样样行。偏偏生了一张好脸，哄得几个窑姐儿争相养他，浮浪得着实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典范
“你确定吗？”其他人便问。
“哎你们不知道，马耀祖他爹还是个马脸，特别好认！”这人就道，“马耀祖他娘是个打豆腐的，长了一张豆腐脸，马耀祖就是承了他娘那张脸！
但是呢，马耀祖他妹，却承了他爹那张马脸！”
这事儿说起来挺造孽的。
“马耀祖他娘舅，也是打豆腐的，就住我家那条巷子！”这人就道，“马耀祖他妹跟他娘之前去过他娘舅家，我见过！”
也就见过一回。
但也足够他认出来了。
“放心，我这双招子，一认一个准！”这人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那倒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哎，马耀祖不是说他妹不见了吗？”又有人开口了。
这人几天前才跟马耀祖打过照面，当时马耀祖输了钱，被他们的人堵在巷子里打。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马耀祖抱着头叫道，“你们先放我回去！等我筹到了钱，就还你们！”
都是混这个圈子的，谁还不熟悉谁了？
那伙人就嗤笑道：“你爹都瘫了，你家还有钱？”
“要不，我把我妹妹抵给你们？”马耀祖就道，“我妹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呸！”那伙人继续揍人，“你妹妹都跟野男人跑了，你还说拿她抵债？你耍我们啊？”
“哎哟，别打了！”马耀祖缩在墙角里，嘴上又喊，“要不，你们拉我娘去抵债吧？”
追债的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听到这话没忍住，都笑了。
“好你个马耀祖，你可真是个狠人啊！卖妹妹不成，就开始卖娘了？”
赌徒他们见多了，卖妻卖儿卖女的都有。但卖老娘的，他们还是头一回碰到。
“你们别看我娘老，但是我娘身上的皮，可嫩了！”马耀祖一看这帮人笑，以为他们又要打自己，慌忙解释道。
他也没说假话。
他娘因为常年打豆腐、吃豆腐的原因，身上的皮确实比一般人嫩很多。
那帮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有个就问：“马耀祖，你是怎么知道……你娘身上的皮嫩的？”
“我——”马耀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他娘洗澡的时候他偷看了的话说出口。
这几个混混能在县里混到现在，没给唐知县抓去充劳役，就是因为懂分寸。
当即便道：“马耀祖，桌子是你自己上的，钱是你自己欠下的！你娘跟你妹妹妹我们也不要！”
开玩笑，但凡他们真要了，前脚刚把人拖走，后脚唐知县的人就能找上门。
回头给他们安个强抢民女的名头，把他们一锅全端了，划不来！
毕竟，县里最大的镖局前阵子才改头换面呢！
他们可不敢在这风头上给唐知县递把柄。
……给人当打手当个他们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马耀祖，我看你这身皮也不错，不如……”那伙人开始对马耀祖动手动脚起来，“就拿你自己去还债吧！”
这世上人的喜好千奇百怪，有喜欢女的，自然就有人喜欢男的。有青楼，自然就有小倌儿馆。
于是，马耀祖就被这帮人带走了。
“好个马耀祖，竟然骗我们！”东家被马耀祖欠了钱的这个浮浪儿就怒了，“他妹妹明明好好地在这儿呢，却骗我们说跟野男人跑了！”
而且，看马大丫那样子，大包小包的，好像过得还挺好的。
可是马耀祖欠他们的钱，还没有还上呢！
“走，跟上去看看！”这人就道。
几个混混也觉得，要是找到了马大丫落在哪家，到时候就让马大丫替她哥还钱。
要是不还，那就……
哼哼！
于是，一伙人就不远不近地缀在春草身后。
春草发现了，但她也不知道这帮人只是刚好要走这条路呢，还是怎样，心里也有点慌。只好加快脚步，几乎一路小跑着往回赶。
她还发现了，她走得快，那帮人就跟得快。她跑得慢，那帮人就跟得慢。
如此，春草就肯定了，这帮人是冲着她来的。
但她自问并不认识这帮人，以往在县里也没有得罪过谁，被救之后更是没有回过县里，按道理说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宋家台才是啊！
那这帮人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盯上她呢？
眼看宋家台的牌坊就在前面，春草几乎是一头扎了进去，然后撒开腿往青砖大屋那边跑。
这几个浮浪儿跟到牌坊下面，抬起头看了一眼，感觉那个“宋”字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巧工宋的‘宋’字吗？”有个人道。
别的字他们不认得，但这个字，那可是看过好多遍了。
“难不成……这里就是宋家台？”
宋家台，三个字，牌坊上面“宋啥啥”也是三个字。
几人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了。
“哎呀，人快跑没影了！”几人弄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一看春草已经跑远了，便道，“赶紧追！”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村里人巡完了田，也回家吃饭去了。就没有看到这几个浮浪儿跟进村。
这几个浮浪儿跟到宋长河家外头，一看，哟，挺气派的呢！
肯定有钱！
便派了个人过去拍门。
“开门！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