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宋明珠一封信就得了一个乡君，又几句话拉拢了皇帝跟前的红人，还得了块好玉，叫唐知县十分叹服。
这孩子果然是个薅羊毛的高手啊！
待到饭熟，梅氏上了梅姑豆腐、酸梅鱼、干煸鸭子、荷叶鸡、鱼丸汤等招牌菜，并请了高里正跟村正作陪。
果然，席间几人都对那雪白的鱼丸赞不绝口。
尤其是在听说梅氏打算带村里的妇人做鱼丸之后，可把村正高兴坏了。
高里正则羡慕坏了。
唐知县更是表示会大力支持。
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过饭，村正请常瑾公公跟唐知县去学堂那边休息。孩子们已经放了假，学堂里只有徐夫子留守，唐知县索性邀常瑾公公在学堂里闲逛。
年纪幼小的孩子们因为经常用竹笔在书案上练字，书案右上角被画白了一块。
年纪大的孩子们用的纸墨，写完了也舍不得丢，整齐地叠好了放在桌肚里，以备夫子回查。
“宋村正，你们这书案，怎么跟别处的不一样？”唐知县没见过带桌肚的书案，问。
“哦，这是镇上汪掌柜跟李掌柜他们按照明珠的要求专门请人打的。”村正道，“说是可以放书本，孩子们用着也都说方便。”
“我可以看看桌肚里面东西吗？”唐知县问。
村正哪里会拒绝？
“知县大人您请！”
唐知县便取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出来看，见笔力虽然还不到位，但字迹十分工整，一笔一划已经有了点青竹的味道。
“这是哪位学童的书案？”唐知县问。
“哦，这是二狗子哥——哦不是，这是宋致远的书案！”村正就道，“致远那孩子，就是当初被肖家村撵回来的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我大孙子！”
唐知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又看了其他几个孩子练的字，没说过多的话。
倒是常瑾公公见教室的墙上贴着一些字画，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等等。
“这也是明珠乡君的主意？”常瑾公公问。
“正是！”村正点头，“明珠那孩子性子活泼，说教室里贴点这样的字画，好看！”
常瑾公公便笑了笑，道：“确实好看。”
挺符合明珠乡君那性子的。
“学堂里的孩子，学习情况如何？”唐知县又问。
“徐夫子，您来说吧！”村正把徐夫子推上前。
其实，明珠学堂的每个孩子，村正对他们的学习情况都一清二楚。但他以为，他已经老了，不需要多少露脸的机会了。
但徐夫子还年轻，多在知县大人跟前露露面总是好的。
这是村正今天从宋明珠身上学到的。
“回知县大人、天使大人，明珠学堂跟别的学堂不一样，除了教授四书五经之外，还教授数学……”
徐夫子详细说了学堂里的授课内容，和不同年纪之间的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唐知县跟常瑾公公听得都非常认真。
“男童女童在学习上可有差别？”唐知县时不时发问。
“我们学堂有几个学童入学之前在别的学堂上过学，除此之外都是初次入学。”徐夫子道，“目前来看，同一时间入学的女童们，整体上要比男童更加勤奋，课考成绩也比男童更加突出……”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进行了三次课考，前六名里头女童能占到三四个。
明珠学堂的男学童们：“……”
真不是他们不努力，委实是丫头片子们太卷了！
夫子说抄写一遍，那些丫头们个个嘴上都喊好多，抄不完。结果交上来一看，好家伙，都抄了两遍！
夫子说写十个大字吧，那些丫头们嘴上都说好，交上来就是二十个！
而且，她们还特别团结。平常下课了也经常聚在一块儿，你考我，我考你，互相督促检查。
遇到没听懂的地方，他们还犹犹豫豫地怕夫子骂。她们却冲上去，围着夫子让再讲一遍。
就连每天早晨的晨练，她们都要跑在前头。
总之是哪哪儿都要掐尖。
男童们也追，但不知道哪里差了口气，老是赶不上。
搞得他们爹娘如今骂他们，都说：“你看看你，连几个丫头片子都比不过，白吃了那么多饭！”
想他们白天在学堂里拼死拼活，晚上回了家也被爹娘嫌弃，日子委实太不好过了。
“宋榴姐她们也太拼了！”有天，二狗子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跟他哥吐槽，“好像上完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似的！”
宋榴她们每天可不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来上学的？
而拿到优奖银的女孩儿们，回到家之后，确实能让很多人都高看一眼。
就好像吴家坡村正的女儿，家里有个傻子哥哥的那个，没上学之前叫吴大丫。
想她刚上学的时候，村里人去戳她娘：“你家大丫不是去上学了吗，怎样啊？”
“刚上两天学，还能怎样？”她娘埋怨道，“如今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干！都没个帮手！”
直到三月第一次课考，她堪堪拿了第六名。
“娘，这是我挣的优奖银。”她把钱捧到她娘面前，道，“给您。”
她娘捧着钱数了一遍又一遍，乐坏了：“哎呀大丫，你出息了！”
“娘，夫子给我起了名字，叫明慧。”她道。
“哦，知道了！”她娘道。
等到四月的时候，村里人又来戳她娘：“你家大丫上学怎样啊！”
她争气，又考了第六名。
“我家大丫有名字，叫明慧！这次课考又拿了优奖银呢！”她娘得意极了，“如今啦，她一边上学，还能一边帮着家里挣钱呢！”
五月的时候，她发狠，在课考里拿到了第五名。
村里人又跑到她家去戳她娘：“你家明慧这次考到第几啦？”
“第五！”她娘用半个村子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回答。
她坐在窗户后面，手里稳稳地握着竹笔练着字，心里想，也许有一天，她终会飞出这一扇小窗，去往更高的天空。
而学堂里，一只小鸟从屋檐下飞出去，在天井里转了两圈，然后振翅飞上高空。
唐知县仰头看了一会儿，心里做了个决定。
是该让朝廷开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