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科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开，赵铁柱带着略显拘谨但眼神明亮的小曾走了进来。
赵铁柱的市场部如今兼管渠道与供应链，摊子越铺越大，小曾因同样是华北强出身的熟练拆机工，协助赵铁柱分管部分供应链事务，已成市场部的实际副手。
市场部的众人见赵主管常带他面见陈总，都猜小曾即将高升，甚至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赵铁柱大咧咧地往接待区的沙发上一坐：“陈总，这周的出货数据出来了，让小曾给您汇报下。”
陈默挑眉看了这不客气的小子一眼，看来他真把这个“百万哥”当兄弟带了。
他抬手示意：“小曾！开始吧！”
小曾深吸一口气，翻开手中的文件夹，站得笔直，声音清晰。
“陈总，7月19日至7月25日，咱们的橙子1本周总出货量57万台，环比增长78.1%。”
尼采的直营和电视购物渠道效果显著，砸钱即出销量。
这不像互联网渠道，陈默砸两百万下去，一周才卖8千台，甚至还不如实体渠道一天的零头。
当初收购尼采，陈默主要看中其直营渠道，电视购物渠道卖多卖少都是纯赚。
至于为什么要拿下电视购物渠道，此举实为给尼采多套几道“狗链子”，防止其缓过劲来反咬橙子。
“各渠道具体数据如下：
华北强优势渠道出货30万台，受尼采直营店统一价格冲击，环比下降6.2%。”
橙子1手机发售首周销量曾达52万台，此后主要依赖华北强分销渠道，周均销量稳定在32万台左右。
“新增，尼采直营店渠道出货20.9万台，超预期4.5%，电视购物渠道出货6.1万台，低于预期23.8%。”
“电视购物预期销量怎么差这么多？”陈默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小曾：“原因分析呢？”
小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铁柱，得到后者一个“大胆说”的眼神后，才鼓起勇气开口。
“陈总，我们市场部认为主要有两点：
第一，我们以统一价格进驻尼采直营渠道后，虽然有效遏制了华北强分销体系之前存在的价格乱象，但导致华北强渠道自身销量略有下滑，这是预期内的阵痛。”
陈默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
橙子手机接入尼采直营店，从终端代理层面掐断了华北强分销体系中间商的暴利空间，销量受影响在所难免。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咱们橙子手机统一499的终端价格策略，客观上挤压了电视购物的生存空间。”
“当消费者发现电视购物的价格和家门口的尼采直营店完全一致，甚至还要额外支付可能的运费时，他们自然更倾向于选择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店购买，体验感也更强。”
陈默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忽然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小曾，那依你看，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小曾脑子飞快转了几圈，马上接话道：“陈总，我觉得，要不我们在尼采店里把价抬个十块钱？”
“这钱不是为了多赚，就是想让电视购物和实体店价格有点差别。”
“咱这橙子1手机手感好、用着好划，在店里能直接摸到真机，买了就能拿走，就算多花十块钱，大伙肯定也更乐意在店里买。”
“这样一来，店里价格高点显得咱牌子值钱，电视购物那边价格低点儿，不就能多卖点货了。”
陈默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小曾点了点头。
“思路不错！行，你先去忙吧。”
小曾如蒙大赦，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前还听到赵铁柱大大咧咧的声音。
“陈哥！这小子怎么样啊？”
门一关，陈默的目光就转向了沙发上的赵铁柱，带着一丝的笑意。
“看来你小子对这个百万哥很器重啊！”
赵铁柱嘿嘿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嗝~”这小子灌水牛灌饱了，打了个嗝：“果然这水就是不一样，这特么才解渴啊！”
外面茶水间10块钱集采的18.9L桶装水--“马尿”，陈哥办公室60块5L的天然矿泉水——“佳酿”。
“你小子少扯淡了，现在天天在市场部当你的山大王，作威作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赵铁柱委屈的挑眉，但嘴角却是压不住笑意。
“陈哥，我这不也是替你拉人镇场子嘛！”
“哈哈！你小子.”陈默收敛笑容，正色道：“电视购物渠道的事，按我的思路来。”
陈默转而对他直接布置任务。
“别调价，用手机配套件来做文章，找华北强口碑好的档口商，做‘手机+官方独家配件套装’，电视购物主打‘超值噱头’，既提升价值感又拉动周边销售。”
“高！陈哥你这一手实在是高，都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了！”赵铁柱学着时髦的流行话，一拍大腿：“我这就去办！看来小曾那小子还是嫩了点，光想着调价，没想着玩附加值！”
陈默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脸上的表情却严肃起来。
“你小子培养下属业务能力是好事，但光会看业务能力还不够。”
赵铁柱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看来小曾的前途悬了。
陈默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华北强电子市场，声音沉凝。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一定要记住，我所说的‘科技平权’绝不是拿来喊喊的口号！”
这既是陈默内心的根本追求，也是黑科技手机系统决定他必须走“销量优先”而非“利润至上”的实践路径。
这个世界的有钱人，才塔尖那一小撮，能支持他多少研发点啊！
要靠着系统研发把橙子科技推到技术的高峰，只能靠数量更多的塔底支持啊！
无论如何，橙子的初心不能变，也绝不应该变。
“那些不认可这个理念的员工，能力越强危害越大！”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赵铁柱：“我要的员工，得懂我们为什么做手机、做什么样的手机，更得懂为什么要把手机推向乡镇！”
面对陈默的“灵魂三问”赵铁柱脸上的嬉笑消失了，他坐直了身体，感受到了陈默话语中的分量。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开会、谈心、培训，还是‘骂娘’！”陈默一字一句地说道：“必须把‘科技平权’这四个字，给我刻进你们市场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要让他们从心里就记住，我们做的，是让更多用户、尤其是那些被主流市场忽视的用户，也能平等享受到科技进步所带来便利的事业！明白吗？”
赵铁柱重重地点头，眼神变得坚定。
“明白了，陈哥！这事儿交给我！”
“去吧！”陈默挥挥手。
赵铁柱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门一关上，外面就传来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一股子狠劲。
“市场部的！都给劳资滚到第一会议室来！立刻！马上！麻溜的！今天不把‘科技平权’这四个字嚼碎了咽下去，谁也别想下班！”
那吼声穿透力极强，连隔音效果最好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的陈默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陈默知道，赵铁柱这小子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答应的事，尤其是自己郑重交代的事，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灌彻”到位。
额.也有不该“灌彻”的，这小子也贯彻到位了，但那是他的私事，陈默还真不好插手。
要想改变世界，得先从自己下手，连橙子自家人都不认“科技平权”的理念，还谈什么影响世界？
就像育种得先在自家地里扎根，“科技平权”要是在团队里落不了地，那就永远只是颗种子。
只有让这信念融进橙子员工的骨子里，将来把他们作为种子撒出去，橙子科技平权的理念才能在更多的地方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橙子科技的“科技平权”之路，注定不会只有温情脉脉的宣讲，也需要这样带着狠劲的执行、矫枉过正的敲打，甚至是“骂骂咧咧”的理念灌输。
毕竟，能在泥土里扎根的种子，从来不是靠温室呵护长大的，而是在风雨摔打中、在真刀真枪的实践里，才能把根扎得更深、把以后的路走得更稳。
第一会议室里，气氛热烈得近乎“狂暴”。
赵铁柱叉着腰站在白板前，唾沫横飞，手指把“科技平权”四个大字敲得砰砰响。
“都特么给劳资听清楚了！‘科技平权’不是让你们挂在嘴边放屁的！”
他瞪着眼，扫视着底下或认真、或无奈、或憋笑的市场部员工。
“咱们橙子手机卖到乡镇，图什么.啊？”
“就图那点蝇头小利？”
“放屁！陈总是让那些一辈子没摸过智能机的大爷大妈，能跟千里之外的孙子孙女视频！让山沟沟里的娃娃，能查资料看世界！让那些被大城市、被朵维绿机看不上的人，也能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
“这叫平等！这叫平权！懂不懂！”
额.实际赵铁柱自己都不懂，但没关系他会“灌彻”就行了。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赵总，这跟咱们市场的卖货有什么关系.”
“放你娘的屁！”赵铁柱耳朵贼尖，一个眼神甩过去：“关系大了！心里没这股劲儿，你卖手机就跟街边大妈卖白菜没区别！”
“你一天天光想着提成？想着怎么忽悠人多买一台？那跟那些黑心商贩有什么两样！
“劳资告诉你们，谁要是心里不认这个‘平权’，趁早滚蛋！咱们橙子庙小，容不下心里只有钱的大佛！能力越大，祸害越大！”
托前女友的福，她上周跑路前实在着不住了，带他去了一场夜场的蜘蛛侠，赵铁柱这小子都现学现用了。
他正骂得兴起，准备再吼两嗓子陈哥的“灵魂三问”，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刚才还像头暴怒“狒狒”的赵铁柱瞬间哑火，脖子一缩，脸上凶悍的表情无缝切换成略带谄媚的笑容，小跑着去开门。
半开的门外站着的正是宫韵，她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赵总，第二会议室有重要客人，麻烦您这边稍微控制一下音量？”
“哎！哎！宫姐你放心！绝对控制！马上就讲完了！”赵铁柱点头哈腰，声音压得极低，跟刚才判若两人。
宫韵微笑着点点头，给足了他面子：“辛苦赵总了，谢谢理解。”说完，优雅地转身关门离开。
赵铁柱关上门，深吸一口气，对着手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都听见没？谁再吵吵把宫主管招来，劳资扒了你们的皮！”
“继续！刚才我说到哪了？”
侧面认真做着笔记的小曾，连忙小声提醒：“赵总！说到不能心里光有”
“哦对，心里要有光.”
你就别管我怎么贯彻的，也别管我怎么理解的，你就说我是不是按陈哥说的，百分百“灌彻”落实“科技平权”了。
宫韵没有回后勤工位区，也没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总经理办公室，轻轻敲门。
“进！”里面传来陈默的声音。
宫韵推门而入，发现陈默正背对着她，杵在那个巨大的观景鱼缸前，眉头微蹙，似乎在研究什么。
“陈总？”宫韵轻声唤道。
陈默没回头，指着鱼缸里那片精致的绿地远山造景：“宫姐，你觉不觉得.里面的黄金吊，最近好像不怎么露面了？”
宫韵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笑着摇头：“可能躲到假山后面去了吧？或者珊瑚丛里.它本来就胆子小，喜欢藏起来。”
陈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是！”
他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宫姐，有事啊？”
宫韵递上一份文件：“两件事！第一件，员工股权激励的最终名单敲定了，需要您签字。”，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感。
陈默就当她是因为自己拿了A档股权激励了。
“拿来我先看看吧！”他接过来，笑着夸赞：“宫姐你这效率真高啊！”
公司50个人，目前拿到股权激励的一共28个，创始团队的20人基本都涵盖在内了。
陈默快速翻看，目光在后面几页的顶头优秀员工的名字上停留片刻对今后要提拔那些人上来，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才龙飞凤舞地在最后一页签下大名。
“第二件事呢？”陈默把签好的文件递回去。
宫韵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甚至带着点不可思议。
“来了位特别的客人。”
“哦？”陈默挑眉，来了兴趣：“怎么个特别法？”
“他说.”
宫韵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前几天那封提醒我们小心朵维挖角的匿名信，是他寄的！”
陈默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呵，正主找上门了？人在哪？”
“我让小周带他去第二会议室了。”
“行！我知道了，宫姐你先去忙吧！”陈默点头。
宫韵离开后，陈默没有立刻动身。
他坐回老板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深邃。
匿名信的作者主动现身.是投诚，还是另有所图？
朵维的挖角其实无关大局橙子的核心科技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对方又要提出什么价码呢？
片刻后，陈默拿起抽屉里那本已经明显磨了边的笔记本和一支笔，起身走向第二会议室。
推开第二会议室的门，里面安静整洁，与相邻两间——赵铁柱的“山寨聚义厅”、橙宝组的“吸烟通宵区”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公司部门的“亚文化”，是由他首任领导决定的。
赵铁柱是个接地气、带点江湖气的混不吝，所以市场部的员工个个跟他似的，办事风风火火，说话直来直去。
市场部明明只是开个会，但搞得好像“山寨聚义厅”一样热闹，主管带着员工喝酒撸串谈业务更是家常便饭。
何健则是个典型的技术宅烟民，完美继承了鑫山时期“战斗到凌晨三点，一天工作16个小时”的光荣传统，所以橙宝组的员工不仅代码敲得猛，烟也抽得凶。
毕竟当初何健是雷布斯主导的“盘谷计划”VVPS项目组带出来的人，连吸烟姿势都透着鑫山老烟枪雷布斯的几分“神韵”。
第三会议室如今成了他们边吞云吐雾边改bug的“通宵作战室”。
第二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得体，过完周末，眉宇间虽有一丝明显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神采奕奕。
只见，他径直走向主位，指尖轻叩桌面，座位上原本的青年便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
这年轻人身上的气场，远比他的年纪更显沉敛慑人。
“陈总您好！我是王凯！”他主动伸出手，语气带着恭敬和一丝急切。
陈默与他握手，力道沉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王先生，你好啊！还要感谢你的预警信，帮了我们橙子大忙了！”
他示意对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主位落座，开门见山：“既然王先生当初选择匿名，想必有你的顾虑，现在主动现身，是改变了想法不知所为何来啊？”
面对对方平淡的审视目光，王凯深吸一口气，没有绕弯子。
“陈总快人快语！那我直说了！”
“我之前是朵维市场调查部主管，收购尼采失败，朵维首周销量惨淡，何总需要一个替罪羊，我就成了那个被推出来顶雷的人！”
“他不仅开了我，还在圈子里放话，说是我调查失误导致朵维战略失败，现在.没有一家像样的公司敢用我！”
陈默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提醒我们小心朵维报复，算是结个善缘？”
“现在走投无路，想看看橙子科技能否给你一个机会？”
“是！”王凯挺直了背脊，眼神里燃烧着不甘和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但陈总，我不是来乞讨的，我王凯在朵维能坐到主管位置，靠的是真本事！”
“我对市场、对竞争对手、对这个圈子的门道，了如指掌！”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陈总，我知道橙子科技发展迅猛，但也知道你们在市场情报和战略预判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王凯这是给面子了。
这哪是什么很大的提升空间？
分明是橙子科技压根没有实时市场情报和战略预判，就全靠着陈默的前世记忆吃老本。
大摩曾大张旗鼓派二十支考察组到深城调研国内智能机市场，陆清越本以为能引起橙子市调部注意，结果.
这事要不是雷布斯事后调侃自己，陈默都不知道，大摩还大张旗鼓的在橙子的“家门口”搞过这事。
家门口发生的事，橙子科技都不知道，这就是现状。
“陈总！给我三天！就三天！我会向你证明我的价值，证明我能为橙子带来什么！”
“三天之后，您再决定是否收留我，以及开出什么样的价码！如何？”
陈默看着他眼中那股不服输的火焰，听着这近乎狂妄的“三日之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几分欣赏的笑意。
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
“王先生，看来你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好！我就给你这三天时间。”
“稍后我会让后勤主管宫韵给你一张内部通行证，你需要任何支持，都可以找她。”
“让我看看.三天时间，你能给橙子科技带来什么样的‘价值’。”
“我拭目以待。”
王凯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他猛地站起身，再次向陈默伸出手，这一次，握得更加有力。
“陈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两只手再次握在一起，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一个是刚刚经历商海沉浮、急于证明自己的弃子，一个是正在崛起、求贤若渴的年轻掌舵者，一场为期三天的价值证明，悄然拉开序幕。
而橙子科技这艘在智能机浪潮中先发疾驰的快船，或许将迎来一位站在市场桅杆上的瞭望手。
他能用市调穿透竞品迷雾，在技术冰山前发出预警，在需求暗礁中指引航向，让这艘满载野心的航船，在驶向蓝海的征程中随时修正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