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存心找茬的吧？
典礼的气氛正被推向一个感性的顶点。
“张校长这话说得可真带劲儿！”
一个不和谐的、油腔滑调的男声，骤然从礼堂的侧后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嗡——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齐刷刷地扭头望过去。
只见侧门大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晃了进来，头发抹得锃亮，啤酒肚把西装撑得鼓鼓囊囊。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也是西装笔挺，只是那下巴，一个比一个抬得高。
这男人也不怯场，咧着嘴，慢悠悠地拍着巴掌，一路走，一路拿眼角瞟着礼堂里的布置，活像个来收租的地主。
张瑾瑜讲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捏着讲稿的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她看向那不速之客，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这位是？”
“哎哟，张校长年轻，记性不大好啊？”
那油头男人已经晃到了第一排嘉宾席的过道边上，仰着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台上的张瑾瑜。
“鄙人吴光辉，隔壁江城理工的，教务处主任。这不是听说江大今天办毕业典礼嘛，场面大，就带我们学校学生会的几个娃娃过来学习学习，长长见识！”
他的话听上去客气，但那副“不请自来”的架势，让在场的江大师生都感到了一丝不快。
谁不清楚，江州大学和江城理工大学，同城的两所一本，为了生源、经费、排名，明里暗里较劲多少年了，摩擦就没断过。
这种毕业典礼的场合，对方教务处主任，带着一帮学生干部跑来“观摩”，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纯属上门找茬！
张瑾瑜面色沉静。她微微颔首：“原来是吴主任，欢迎。只是吴主任带人前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安排座位。”
“哎，不用不用！”吴光辉夸张地一摆手，胖手指了指礼堂四周的陈设，咧着嘴，语气却阴阳怪气。
“我们站着就成，站着看得更清楚！说起来，江大这个大礼堂，嘿，还是我上大学那会儿的老样子，几十年了，真是一点没变，啧啧，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呐！”
这话一出口，台下江大的学生们顿时炸了锅，压低了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什么历史厚重感？我怎么听着像骂咱们又老又破呢？”
“可不是！隔壁理工的跑来干嘛？毕业典礼上砸场子？给脸了！”
“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就是他们学校去年拉到一笔投资，建了新校区吗？牛什么牛！”
“阴阳怪气的，真他娘的恶心！我们学校的事，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吴光辉身后一个瘦高个男生，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附和。
“是啊，吴主任。我们学校的音乐厅，上个月刚翻新，全换的进口声学材料和航空级座椅，坐着那叫一个舒服！不像这里的椅子，坐上去咯吱咯吱响，硌得慌，时间长了屁股都得麻！”
“哈哈哈，小王，怎么说话呢！要尊重前辈院校，懂不懂礼数？”吴光辉假模假样地呵斥一句，眼角的得意却毫不掩饰。
他再次转向台上的张瑾瑜，笑容更显虚假。
“张校长，您可别往心里去啊，年轻人嘛，说话直。不过啊，这硬件设施，确实也是学校实力的一部分。一个学校，连门面都拾掇不好，怎么能让学生和家长信服，你们有能力培养出顶尖的人才呢？”
台下，前排坐着的林默，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这番话，哪里还是嘲讽硬件破旧那么简单？
分明是把矛头直指台上的张瑾瑜，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指着鼻子质疑她这位校长的能力！
林默的呼吸沉了些，盯着那个在过道上耀武扬威的胖子，眼神冷了下去。
张瑾瑜握着讲台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她唇角依然挂着浅笑，声音清晰：“吴主任此言差矣。我认为，一所大学的灵魂，不在于建筑的新旧，更在于其学风的传承与思想的自由。我们江州大学，或许在硬件上暂时有所不足，但我们为国家和社会培养的人才，成就有目共睹。”
她的回应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台下江大的学生们，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和掌声。
“说得好！”
“我们江大牛逼！”
“校长霸气！”
吴光辉脸皮抽了抽，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女校长，反应如此敏捷，言辞这般犀利。
他哼笑一声，那点不快转瞬即逝，又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张校长说得太好了！大学的灵魂在于学风！哎，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个事儿。”
他话锋陡然一转，嗓门也拔高了好几度，非要让礼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我可听说了啊，贵校的图书馆，到了晚上闭馆的时候，还有学生为了占座，把书啊、个人物品啊扔桌上，人影都找不着！害得其他想学习的同学，连个正经看书的地儿都没有！甚至啊，还有学生情侣，在自习室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影响极其恶劣！张校长，这种管理上的疏漏，恐怕和您刚才强调的‘优良学风’，可不太沾边吧？”
这个问题，狠狠砸在了江州大学的脸上，也砸在了每个江大学生的心上。
图书馆占座、情侣秀恩爱，这些都是大学里屡见不鲜的现象，哪个学校都或多或少存在。
但在此刻这种万众瞩目的公开场合被竞争对手提出来，就成了一桩巨大的丑闻，一个管理不善的铁证！
张瑾瑜的脸色，微微变了。
这个问题太具体，太尖锐，她根本无法回避。
承认，就是自认管理无方。
否认，对方肯定有备而来，说不定连照片视频都准备好了。
一时间，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瑾瑜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默坐在台下，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王老师，”林默压着嗓子，侧过头，对着身旁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的辅导员王建国，“这帮孙子，存心找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