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谁给你们的权力？
她低着头，怀里的文件夹被指节勒得发白。
“我……我跟他只是正常的项目合作……我没想过他会……”
“没想过？一句没想过就完了？鬼晓得你们私底下什么勾当？不是你，我们学校的名声能被这种罪犯连累？”
人越围越多，窃窃的私语汇成一片嗡鸣，把她钉在原地。
就在这股窒息感快要吞没她时，一个没什么起伏的男声，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警察办案，还是纪委审查？”
众人循声望去，林默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话音刚落，就有人认出了他。
“你……你不是……在大礼堂做演讲的那个林默学长？”
一句话，人群瞬间炸了。
“林默？哪个林默？”
“还能是哪个！刚给咱们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的那个！”
“卧槽！是他！刚刷到新闻，真人比照片帅多了！”
“喷子哥们快撤吧，踢铁板上了，这可是咱们学校新晋财神爷！”
“他怎么会来二食堂？这种级别的大佬不都该是专人特供吗？”
风向调转得猝不及防。
刚才还对准周敏的手机镜头，齐刷刷地掉了个头，追着林默。
快门声响成一片。
那个带头质问的男生，手脚都开始发凉，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林默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又掠过周围一张张兴奋又惶恐的脸，声音听不出温度。
“这就是江州大学的待客之道？”
他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周敏完全挡在身后。
“拿着网上几句屁话当令箭，聚在这儿审判自己的同学？”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嘈杂的空间安静下来。
“谁给你们的权力？嗯？”
最后一个字，压得人喘不过气。
此起彼伏的快门声，瞬间死寂。
那些高高举起的手机，一个个都烫手似的收了回去。
看热闹的学生们再也提不起兴致，脚下开始不自觉地后退，恨不得当场消失。
带头的男生张了张嘴，喉咙里又干又涩。
“林……林学长……我……”
林默看都懒得再看他。
“滚。”
这个字有种特殊的效力。
前一秒还水泄不通的人群，下一秒轰然散开，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食堂的角落，顷刻间空旷下来。
只剩下林默，和还死死抱着文件夹，怔怔看着他背影的周敏。
林默转过身，垂眸看着依旧把头埋得很低的周敏，声音缓和下来。
“学姐，走了。”
他伸出手，覆在周敏紧抓着文件夹的手背上。
周敏的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秒，她紧绷的指节才一点点松开。
林默顺势接过了那叠沉重的文件夹。
周敏缓缓抬头，通红的眼圈里，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他的侧脸逆着光，轮廓分明。
他的背，就在她眼前，为她隔绝了身后的一切恶意与喧嚣。
一种复杂的情绪冲刷着胸口，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默默点头，跟在他身后，像个脱离了身体的影子。
两人一路无话。
湖边的长椅还带着白日未散的余温。
林默将文件夹搁在一旁，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她的声音发颤，尾音都碎了。
指尖冰凉，拧了几次，瓶盖却纹丝不动。
林默没说话，伸手拿过水瓶，手腕一拧，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再递还给她。
周敏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却没能浇灭心口那阵烧灼。
“今天……真的……谢谢你。”她低着头，声音很闷。
“那群人，不过是闻着味儿就聚过来了。”林默望着湖面，晚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
“明天有新的热闹，他们自然就散了。”
他的话很轻，陈述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状况。
周敏却沉默了。
赵明琛的案子，她作为项目最直接的合作者，正处在风暴的中央，怎么可能轻易脱身。
学校的盘问，导师的审视，同学间无休止的窃窃私语……这些，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她挣不脱的枷锁。
她抬眼，望向林默。
眼前的林默，再也不是那个会在图书馆里，拜托她帮忙占座、打印资料的学弟了。
他变得陌生，耀眼，强大到能让赵明琛那样的人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而自己，是一个正在腐烂的麻烦。
那些刀子一样的话，那些摄像头一样的眼睛，如果发现她和林默走得近，会不会……也把矛头对准他？
不能。
绝对不能再把他拉进自己这摊污泥里。
水瓶被“砰”的一声顿在长椅上。
周敏猛地站起身。
她的动作很僵，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默。”
她的声音也跟着发僵，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疏离。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湖边的晚风，在这一刻好像停了。
林默脸上的温和褪去，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你再说一遍。”
“我说了！我就是那个味儿！谁沾上我谁倒霉！”
周敏不敢去看林默，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话语像是连珠炮一样往外砸。
“你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也搭进来！”
林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以为，我怕那些东西？”
“所以，你是觉得，我怕那几只苍蝇？”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周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写满了决绝和哀求。
“我怕！”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怕！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毕业！求你了……算我求你，别再管我了，行吗？！”
说完这句话，她扭头就跑。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那背影，与其说是决绝，不如说是仓皇逃窜。
林默没有追。
他只是坐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小路的拐角。
晚风重新吹拂，带着湖水的湿气，有些凉。
他当然明白周敏的顾虑。可这种被人“为了你好”而推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他拿起那瓶周敏只喝了一口的水，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