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我们苏家,不养闲人
苏清寒打断她,唇边漾开一个极浅的弧度,没什么温度。
“我倒看各位阿姨,是更关心能不能从我这儿,给你们的下午茶凑点新谈资?”
苏清寒的手绷得死紧,指节泛白。
林默反手,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
他向前站了半步,把苏清寒稍微挡在身后,依旧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各位阿姨,清寒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意。”
“她就是怕我第一次来这种场面,被人问几句就下不来台,护着我呢。大家都是长辈,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先是给苏清寒找了个台阶下,接着才转向刚刚发难的王太太。
“王阿姨说的没错,男人嘛,事业是根基。我不瞒各位,江州大学刚毕业。”
他坦然得不像话。
“至于家里,就是普通工薪家庭,没什么能拿出来夸口的。跟清寒这样的天之骄女站在一起,我确实……有点不够看。”
他这番话一出,周围反而安静下来。
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连点遮羞布都不要。
秦月华捏着高脚杯,指甲在杯壁上刮了一下,发出刺耳的轻响。
破罐子破摔罢了。
“不过,”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人这辈子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我现在什么样,不代表以后也什么样。我可能给不了清寒别人眼里的那些东西,但我有手有脚,总不至于让她跟着我喝西北风。苏家的事,我也希望能帮上忙,而不是净拖后腿。”
苏清寒绷紧的肩膀,在这一刻,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下来。
“话说得漂亮,事情也得做得漂亮才行。”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看过去,苏城正端着杯酒,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他根本没看秦月华那几个牌搭子,径直走到了林默面前。
“爸。”苏清寒喊了一声。
苏城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默,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估价的古董。
“刚才的话我听见了。英雄不问出处,这话好听,但没用。我们苏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只会说漂亮话的人。”
苏城的声音不重,但压迫感十足。
“我问你,你凭什么觉得你能配得上清寒?凭你刚毕业?还是凭你那句‘有手有脚’?”
林默迎着他的审视,没有退缩。
“凭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也凭苏伯父您,不会只看一个人的过去,就否定他的未来。”
苏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伸手重重拍在林默的肩膀上。
“好小子!有点意思!清寒的眼光,还行!”
他转向秦月华。
“听见没?以后在家里,少搞那些有的没的。我苏城的女婿,轮不到别人指指点点。”
秦月华拿着酒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几个富太太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找了个由头,赔着笑溜了。
风波散去。
苏清寒拉着林默,走到了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面前。
“李总,王董,介绍一下,我先生,林默。”
她的介绍简单直接,但“先生”两个字,已经表明了一切。
“李总是做新能源的吧?”林默开口,没有半句客套的废话。
“我毕业论文写的正好是关于石墨烯电池商业化应用的技术壁垒,里面有些想法,不知道李总有没有兴趣听听?”
那位李总本来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听到“石墨烯电池”几个字,立刻来了兴致。
“哦?你说说看。”
几句话下来,李总和旁边那位王董看林默的样子全变了。
他们原以为这只是苏家女婿,没成想肚子里还真有点东西。
苏清寒端着酒杯,安静地站在一旁。
杯中的红酒轻轻晃动,映着林默侃侃而谈的侧影,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气氛正好,秦月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热情得有些刻意。
“各位,各位!”
她示意侍者托出一个醒酒器,走到了宴会厅中央。
“今天这顿饭,是给清寒和我们家的新姑爷接风。为了让大家喝得尽兴,我把我存了快二十年的一瓶82年拉菲开了,大家尝尝鲜!”
“我的天!月华姐你也太豪横了!82年的拉菲说开就开啊!”
“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
宾客们立刻围了上去,赞叹声此起彼伏。
秦月华很受用这种追捧,特意瞟了林默那边一眼。
侍者将一杯杯琥珀色的酒液分发下去。
轮到林默时,秦月华的声音不高不低地飘了过来,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哎,小林啊。”
她慢悠悠地说。
“这酒可金贵,跟你平时在学校外面喝的那些几十块一瓶的不是一个东西,你可得小口品,别跟喝啤酒似的‘吹’了,那可就闹笑话了。”
四下的喧闹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汇集了过来。
看热闹的,等着看笑话的,不一而足。
林默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稳如磐石。
他甚至没去看秦月华,只是低头,欣赏着杯中那一片瑰丽的石榴红色。
他可以无视这种拙劣的挑衅,但苏清寒不行。
秦月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当众抽她的耳光。
这已经不是在羞辱林默,而是在告诉所有人,她苏清寒挑的男人,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笑话。
“妈!”苏清寒的声音又冷又硬。
“林默是我丈夫。您这么说话,是觉得苏家的脸面还不够丢吗?”
秦月华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女儿会当众顶撞,脸上挂不住,顿时恼羞成怒。
“我怎么了?我哪句说错了?他一个穷学生,能见过什么世面?我好心提醒他,倒成了我的不是?”
母女俩剑拔弩张,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林默抬起头,正好看到苏清寒气得发白的脸颊,和她紧紧抿住的,微微颤抖的嘴唇。
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裂开了一道缝。
他不在乎自己被如何看待,但不能容忍她因为自己,被置于这般难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