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冲眼睛里满是不屑的眼神，朝万鸿点了点头。
万鸿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两人什么都没说，脸上毫无笑意，似乎十分生气，让聂子钧感觉浑身不舒服。
“二位前辈，我不想自揭身份，咱们只是合作清除魔物，完事之后，江湖相忘，老死不相往来，可好？”
万鸿幽幽地说：“你前世是谁，我其实并不真想知道，但你不允许我好奇吗？”
“既然如此，何必生气！”
“我没生气啊，我哪敢生你的气，殷云道友！”
聂子钧怒喝：“你还不生气，脸绷得跟木板似的。”
“我真没生气……”万鸿面沉似水，“只是……我快死了。”
聂子钧大为惊愕，本以为万鸿会争论，却不料咒自己死。
这个转折实在出乎意料，聂子钧不知怎么接，语气也和缓下来：“万前辈，聊天就好好聊，怎么说那么难听。”
重新称呼为“万前辈”，这是示好。
唉……
万鸿脸色惨白，伸出手，翻过来：“你看看我的手。”
粗看去，手指颀长，如葱管一样白，光洁如婴儿，典型的大修之手。
“你手怎么了？”
万鸿将拇指示意给聂子钧看：“我这指甲，凹陷下去，你看清楚点。”
再伸出食指。
“这指甲已松，马上就要脱落。”
再张嘴，指着门齿。
“这颗牙，去年崩了后面那一半，你能看到前面一半，所以看不出来。”
仙家从凡人来，修到高深境界，容貌会长期保持稳定。
当然，金丹以上，基本上都是白发白须的老者形象，但也只是白须白发，身体的其他部分，是越练越年轻。
如果走在大路上，看到一位老者白须白发，但唇红齿白，太阳穴饱满，颧骨圆润，昂首挺胸，快步如飞，不用怀疑，那就是仙家。
但只要不飞升上界，成不了真仙，就一定会有大限到来的那天。
万鸿展示出来的这几个特征，对于凡人来讲，是小毛病，对于仙家来讲，就是天大的问题，是行将就木的征兆。
刘士冲苦着脸，长叹一声，撸起袖子，只见手腕上出现一大块的老年斑。
这……
聂子钧非常震惊。
每个修仙者，最不喜欢看到的事情，一是天劫，二是道友陨落。
见者不祥。
难怪他们愿意替青阳进来，颇有点壮士断腕的果决。
正道宗门的人，还是有点意思的。
“此地魔道力量之强，有点超过我的想象。”刘士冲感慨道。
他们以瞬移的方式前进，耗费太大，身体衰老之象越发明显。
聂子钧踏入合体境才数十年，正是如日中天，与这两位衰老到极致的前辈，不可同日而语。
心中莫名感动。
回想起两世所见的人，从来只有被迫牺牲的低修，没有主动牺牲的大修。
“两位前辈，晚辈失礼了。”
主动催动真气，往外拍出，击散四处涌来的黑气，让二位多休息一会儿。。
两位前辈累了，所催发的真气微弱，开辟的干净空间，只剩一尺。
一停下，周围无数的黑气人形，就奋勇贴上来，一尺真气屏障挡不住它们的冲击力。
全靠聂子钧，否则，他们都没法安心运功调息。
“殷云，我倒是挺佩服你，你如今的心性完全改变，不像原先那大魔头的样子。”万鸿感慨地说。
“我现在是聂子钧，不必牵扯别人。”
“知道了，你是聂子钧。”万鸿呵呵笑道。
聂子钧知道隐瞒不了，即使不肯亲口承认，也是掩耳盗铃罢了。
“想不到是殷云，那他的变化太大了。”
禁地外的青阳，十分震惊。
青岚怪道：“难道，重活一世，能够改变人的心性？”
两人习惯性地，问了个问题后，就会看向青冥。
“轮回法门归天道，乱用魂魄法术，扰乱天道。”青冥板着脸说，“重生之后，更加强烈的天劫，如何应付？他突破合体境，全靠运气。”
白鹰会有蛊虫，元婴以下轻松应付。
化神天劫则需要许多高品法宝，这个也可以慢慢收集。
真正的生死关口是炼虚境。
白鹰会有什么手段突破这个境界，一直是个谜。
聂子钧则更特殊，直接由化神境跨越一整个大境界，直接到合体境，其修为来源是个谜。
硬扛天劫，据说是用了两位炼虚境大修做肉盾，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青冥否定了魔道修炼法门的好处，打消两位师兄的愤懑。
……
休息了一阵，聂子钧催促道：“二位前辈，可以继续走了吗？”
万鸿眉头舒展，坚定地说：“走！”
两人跟在聂子钧后面。
三人实力的强弱，在深入禁地百里之后，就显现出来了。
万鸿与刘士冲，年纪最大，法力本该最深厚，然而已到寿元上限，明显看出衰败态势，经不起持久的消耗。
这一切看在聂子钧眼里，莫名伤感起来。
所谓的魔道，就是害怕这个阶段，所以要用魂魄法术续命，但又因此承受更强的天劫，顺利提升修为的机会其实不高。
这就是仙家的末路吗？
三人无法再瞬移，改为奔跑。
黑气越往里越凝重，给人的感觉是在浆糊里奔跑。
幸好，他们不需要往中心地带跑，陈夏离他们只有百里。
陈夏的神识范围，只在黑气内，他们三人一进来，就被感知到。
其中那道最熟悉的气息，令他很惊讶。
心中有点难过，因为，那个熟悉的气息，竟是要来杀自己。
陈夏一直在默默观察。
魔道力量如此强劲，希望他们扛不住，主动退出。
没想到，他们明明已经很不舒服，却坚持狂奔百里，就要杀到近前。
终于忍不住。
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是你啊，聂兄！”
声音颤抖，低沉，好像抽空了全身真气似的，传送到百里之外。
聂子钧猛地一惊，声音十分熟悉，令人激动。
旋即醒悟过来，面色青黑，对万、刘二位前辈说：“这个不可能是陈夏，只是个魔物，他想影响我的意志。”
陈夏苦涩地摇了摇头，歇了一下，再次催动真气，将自己的话传到远方：“聂兄，我不是魔物，我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