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端着药碗走进来,先是放凉几口,再试了下温度,才端到她嘴边。苏绮抬头望着他,眼中浮现一丝复杂的神情。
“你总是这样照顾我……你不累吗?”
林鸣一怔,旋即低头笑了笑,眼里却藏不住的认真。
“你救我,我照顾你。就这么简单。”
“可我没做什么。”
“你活着,就是一件值得的事。”他说得极轻,却像是一滴石乳,滴进了她心湖深处。
苏绮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药,手指在瓷碗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眼角略有些湿润,药虽不苦,可心里酸涩。
那日傍晚,林鸣趁她午睡时,又去了一趟镇口药铺。他带回来的,不止是药材,还偷偷买了一块细致的胭脂和一枚用槐木雕的小小发簪。发簪雕得并不精致,但胜在木质温润,簪头是一朵槐花形状,淡淡的清香萦绕其中。
他把簪子包在纸中,塞进她的枕下,却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清晨,苏绮醒来,发觉枕下那包小物,不禁怔了一下。她拿出簪子,在晨光中看了良久。她没有问是谁放的,只是午饭前特意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然后将那枚簪子插了进去。
林鸣看见的时候,正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脚下差点绊着门槛。他愣了好几息,然后才讪讪地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耳根,已红到了脖子后头。
那之后的日子,仿佛也被簪子点染了微妙的颜色。
林鸣起得更早了,哪怕她不说,也总是会提前准备她喜欢吃的那道清蒸山笋;每次出门,他都会嘱咐她“哪怕是午睡也得开窗”;他在门边装了风铃,是她无意间说喜欢那种叮咚声后第二天就挂上的;他甚至偷偷向镇里绣坊的婶娘学了几招针线,悄悄给她补好了那件最常穿的青衫袖口。
他没有告白,也没有表露出任何逾越的话。
但他的每一处小心翼翼,都是一封写在日常里的情书。
苏绮不再沉默寡言,她开始每天在林鸣干活时递上一杯茶,或在他劳作后替他擦汗。她也不再总是避着他,有时黄昏后,她会陪他在院子里听风,聊一些没头没尾的故事。有时,她会问:“你真的从没去过镇外的世界吗?”他就会笑着说:“若你愿意,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
这一段没有波澜的田园时光,就像是暴风雨前最温柔的宁静。但他们都不去碰那层朦胧的情愫,不急着给这段关系命名。
只是日子一日一日过去。
槐花再次开放时,满树银白如雪。林鸣站在树下,轻声问她:“苏绮,你想一直住在这里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枝头的花,一片一片飘落在她肩头,像是天上的雪,悄无声息地落入她的发间。
“若你不赶我,我就住。”她说,眼神轻轻一转,落在他脸上,“但你也得许我一件事。”
“什么?”
“等我身体好了,我们一起走出去。去看看山外的世界,也去找一找……我遗落的命运。”
林鸣重重点头,笑容比阳光还亮。
“好。等你愿意,我带你去天涯。”
蝉声不息,夏意渐浓。
林鸣的关心如风,如水,如那树下一壶早茶,煎得时间越长,越是香浓。他从不言爱,但他的一切,都在说爱。
而苏绮,终于开始相信,有些温柔,是不会离开的。
林鸣家的院子不大,柴垛靠着墙堆着,屋角里是一方简陋的水缸,青苔爬满了边沿。厨房灶台是石头垒的,常年烟熏火燎,黑黢黢一片,锅底也脱不了焦痕。屋内的家具不多,一张老旧方桌,两个小凳,桌上摊着一卷不知翻了多少次的《道德经》,还有林鸣自己削的小木雕,没上漆,木色发干,但形制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