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撩起额前发丝,语气淡淡,却如一缕炭火,烘得林鸣胸口一阵暖。
“那你呢?”苏绮抬头,眼波含笑,“你可曾想过要离开这里?”
林鸣沉思良久,摇头:“我不贪天命,不求风云,只愿你安好,我便心安。”
苏绮靠在他肩上,夜静得只余心跳。两颗心静静贴近,没有誓言,却胜似誓言;没有山盟海誓,却胜似一切山高水长。
转眼已是槐花镇的第七个春秋。
苏绮如今已是镇上人人皆知的“林家娘子”,不管是不是名分所载,只要她在,林鸣便有了完整的家。
屋后的井水依旧甘甜清冽,林鸣每日挑水灌溉前园;前园中,苏绮种下的菜蔬一年比一年丰盛。冬日时,她会做些辣菜腌萝卜,偶尔做几坛梅子酒,留作夏日清饮。林鸣喝上一口便笑:“你酒酿得真好,是我在世间尝过最美的滋味。”
“那是你嘴馋。”她回他一句,却眼里满是欢喜。
偶有流云变幻,世道不稳,镇上外头传来纷扰之声,林鸣不动声色,只在夜里多练半炷香的剑。他明白,这世界再安宁也总有风浪,但他也明白,他不能让这间小屋、这片菜地、这盏青灯被扰乱。他守着苏绮,就像守着世间最后一分温柔。
某一年的春末,槐花开得极盛。
苏绮在树下采花酿蜜,林鸣则在屋檐下磨剑。她不小心被蜜蜂蜇了一下,眼泪含在眼眶中,他立马放下剑奔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用嘴去吸那针刺之毒。
“你傻啊。”她低声嗔他。
“你疼,我比你更疼。”他说这话时,像个少年,又像个丈夫,像个用尽全力爱着一个人、却始终笨手笨脚的凡人。
这一年,槐花镇的春风格外温柔,穿林拂柳,飘过街巷,带着些草木初生的甜气。林鸣20岁,苏绮18岁,他们仍住在镇南头那间老屋里。屋前的那棵老槐树又发了新芽,枝条在风中轻轻颤动,一片生机。屋后的菜地种了蒜苗、青菜、还有一排刚破土的黄瓜苗,绿意映得院子愈发清朗。
房梁已换了两次,窗框也补过三回,连那一只陪他们渡过四季的小猫,如今也步履沉稳,趴在门槛上眯着眼晒太阳。锅碗瓢盆虽然旧了,但擦得泛着温润的光泽。柴房里那口铁锅,是他们第一次一同下山时买的旧物,至今还在煮粥炖汤,未曾更换。
那日午后阳光和煦,照得苏绮脸上泛出微微红晕。她在井边洗衣,一袭素白棉裙袖口挽起,露出小臂,皮肤细白如玉。洗衣石上哗哗的水声伴着黄莺在枝头唱和,一盆盆衣物洗净,晾晒在竹竿上,随风轻摆,像天边的云絮。
林鸣坐在窗前,捧着一本破旧的线装书,阳光从斜窗洒下,在他发梢与肩头铺了一层金粉。他握笔的手指修长,眼神专注,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唇角含笑。忽然,他轻声念起: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苏绮听得一愣,低头搅着水中的青布,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侧头望过去,正对林鸣抬眼看她的那一瞬。
“你又念它啦。”她嗔他,声音却如泉水涓涓。
林鸣合上书,站起身,几步走至她身后,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她尚未反应过来,手里那块绞干的布还未放下,就已倚在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