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理性的楷模,而是超越理性的烈火。
在希腊悲剧中,如俄狄浦斯般的命运无可逃避,林鸣与苏绮的结局,也正如安提戈涅,为了不可言说的道义,而走向毁灭。
如果结局必败,那起始的意义又何在?
答案可能是:恰恰在这失败中,个体完成了其存在本身。
我们若将“存在是否有意义”视作命题,其逻辑结构是:
命题p:存在有意义。
命题p:存在无意义。
若我们承认“存在无意义”,但却不断追问它是否有意义,那么我们实际上已经赋予它“追问价值”,亦即“ta-意义”。
这造成一种悖论:越是相信“无意义”,越是在行为上构建意义。
林鸣死前,曾在风雪中自问:“若无希望,又为何让我看到?”
这是一种认知悖论。若“无”,为何“识”?若“识”,如何言“无”?
逻辑上,意义的存在不需证明其终点,仅需确认其路径。当林鸣将孩子送入裂缝,意义便已发生。即便没有回报、没有见证者、没有结局,它也已“存在”。
这是一种“无证明之信”,近似于神学中的“飞跃”。
在神学中,“爱”被视为最接近“神”的行为。
《新约》中写道:“神就是爱,住在爱里的,就是住在神里面,神也住在他里面。”
林鸣与苏绮的爱,未能得神的祝福,却超越了神的统治。他们的抗争,本质上是人与神、人与命运、人与时间之间的终极对抗。
他们失败了,但他们用爱,在神的沉默中刻下了一道痕迹。
孩子站在神祇面前,不再祈求恩典,而只说了一句:“我记住了他们的爱。”
那一刻,神沉默。因为祂也明白: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在这无数无义的抗争中,爱依旧能留下声音。
仿佛,存在只有“意思”——一种姿态,一种情绪,一种追问。
它或许没有“意义”,因为它不被回报、不被承认、不被颂扬。
但正因如此,它才真实地存在。如林鸣与苏绮的爱,未被神接纳,未被命运庇佑,但被我们铭记,被风雪承载。
这大概,就是存在最微弱、最永恒的意义了。
云雾缠绕,宛如流水绕峰,静静拂过青石与苔藓,层层递进,仿佛连天际都被这绵延山势牵引得微微低垂。
这一片大山,浩瀚无垠,苍翠如墨,在阳光洒落时泛起莹莹翠光,如古琴轻弹五弦,深邃、悠远。其山如龙脊,蜿蜒匍匐,时而怒起,时而伏低,恍若沉睡的神祇,呼吸之间草木摇曳,鸟兽应和。
五座山峰突兀耸立,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如天神之手,从地心之下抬出,要将苍穹撕裂。最中间那座山峰,形状如剑,中段有一处天然凹陷的大石,石面平整光滑,呈青灰之色,被千年风雨打磨得圆润无瑕,如某种古老的祭台,又仿佛是天启前的寂静舞台。
石面之上,静坐着一名少年。
他身着粗布青衫,颜色已洗得发白,袖口破旧却干净,整齐地掖在手肘处,露出一双细瘦却灵巧的手。他约莫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内藏湖海。皮肤苍白,唇色略淡,一眼便知身体羸弱,似常年受病,但他并不显得软弱,那种沉默中带着坚定的气质,仿佛与这座山已经共呼吸、同命运。
少年名唤林念苏。
他正是林鸣与苏绮之子,是那个被撕裂空间中抛入时空缝隙的婴孩。如今,已成长为少年。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用竹条编成的药篓,篓中草药纷陈,有龙须草、白芷、川贝、半夏……清香弥漫,犹如淡雾弥漫山野,沁入肺腑,带着岁月沉淀的安静与疗愈。他用指尖轻拂草叶,动作温柔,仿佛在抚摸故人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