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伦咧嘴一笑:“嘿,听起来你像哲学家,不像个退役老兵。”

    苏柯林回头看了他一眼,金属义眼在阳光下泛起冰蓝的光点:“哲学家不会在夜里从梦里惊醒,看见自己还在火海中扛着兄弟的尸体。”

    飞艇穿越沙暴层,远方传来雷鸣般的隆隆声。那是地壳深处仍在呻吟。飞艇下方的大地像是被无形之神反复抚摸过的疤痕,早已无法痊愈。

    飞艇最终停在一处废弃矿井的边缘。张伯伦带领矿工们陆续跳下飞艇,一边嘱咐安全协议,一边点燃第二根雪茄。

    苏柯林缓缓站起身,机械腿踩在砂石上发出沉重的金属声。他目光扫过满地坍塌的设备、断裂的矿轨、破败的营地,忽然低声开口:

    “你知道吗?张伯伦,在我年轻时,战斗是一种信仰。我们相信战争能带来秩序,牺牲能换来永恒。但越到后来,我越不确定我们到底为谁而战。”

    张伯伦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他厚重的金属肩膀:“我们也许不知道为谁战斗,但我们知道为谁活着——为那些还没死去的。”

    “对,”苏柯林点点头,“为那些还活着的,也为那些不该被忘记的。”

    一周后————

    晨光刚洒落在哈瓦雷斯的红砂镇,薄雾还未完全从沙丘之间褪去,街道上就响起了小型发电机的“突突”声,还有餐摊主敲打锅铲的节奏。红砂镇不大,居民不到三千,镇中心是一条砂石铺成的主街,两侧是一层楼高的平顶房屋,用当地出产的红砂砖砌成,墙体在烈日下泛着温暖的锈红色调。

    苏柯林家的小屋就在镇子的西侧,一片废弃车库改装成的居住区。他和儿子海若雪就住在最靠近沙丘的一间铁皮屋里。房子不大,门口种了两盆沙漠玫瑰——是海若雪去年在矿场边角发现的野花,移植回来后居然在咸干的风中坚强地开了几朵小花。

    厨房里飘着一股咸香,是刚烙好的沙饼。

    “吃点吧,别空着肚子去干活。”苏柯林坐在木桌前,一只金属手臂端着水壶,熟练地给两只铁杯里斟满热茶。他已经习惯了用义肢做家务,茶水不洒一滴。

    “好。”海若雪坐了下来,三口两口把沙饼吞下。年轻的脸上带着日晒后的古铜色,鼻梁高挺,眼睛微眯,像极了在沙漠中生长出来的胡杨——挺拔沉静,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少年才有的不安和敏感。

    他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快速咀嚼,偶尔瞥一眼桌角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那是他们家唯一的“奢侈品”,屏幕边角碎了,还得用根橡皮筋捆住电源口才能勉强工作。可海若雪就是靠它学会了写代码、修理无人机、甚至翻译古星图——尽管没有文凭,但镇上的修理铺早就离不开他的手艺。

    吃完饭,他起身抹了把嘴,背起工具包:“爸,我去东边矿区看看老楚家的发电机,他们说昨晚又出问题了。”

    苏柯林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小心别被他家的疯狗咬了,上次你裤脚都差点没了。”

    “放心,今天带了矿工用的腿甲。”海若雪嘴角一扬,眼神调皮了一瞬,转头出门。

    阳光洒进屋里,他的背影在门口一晃,沙尘扑面而来,红黄光辉在他肩头勾勒出一道金边。苏柯林坐在那里,注视着他走远,目光柔和而带着隐隐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