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酒馆位于镇中心一幢五层高的老型建筑里,从外观看更像是一间修理工坊与仓库的混合体。门口挂着一块斜歪的招牌,招牌上喷漆早已斑驳,仅剩“静水”两个模糊的字母在霓虹灯下时明时暗。

    她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温暖与喧闹扑面而来。里面是各式人等混杂的空间:身穿便衣的陆战队员、举止神秘的交易者、衣衫褴褛的难民青年、戴着氧气呼吸器的老矿工。他们围着吧台、赌桌、圆形发热器聊天、玩牌、喝着不含酒精却加了兴奋剂的仿酒饮料。

    海若雪在一处角落坐下,取下头盔,点了一杯“红石合剂”,那是一种以高能量饮品调配出的酒精替代品,可以暂时麻痹肌肉疲劳和神经压迫感,深受一线士兵欢迎。

    饮料送来时,侍者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大概不满十七岁,穿着尺寸不合的衬衣,脸上有新愈合的瘀伤。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少年犹豫了下,低声说:“莱姆。”

    “你不是本地人。”

    “我们从北区过来……我妈妈原本在精炼厂工作,现在……”他话音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海若雪低头看着杯中泛着红光的液体,忽然觉得喉咙发苦。

    战争从来不只是前线开火的一刹那,更是这一张张面孔背后无法诉说的生存挣扎。

    静水酒馆此刻俨然成为了一处躁动的战后圣地,挤满了刚从训练营“放风”出来的陆战队新兵。他们满脸兴奋与疲惫交织的神色,有的人还穿着未完全卸下的外骨骼辅助框架,锃亮的钢骨在彩色灯光下闪着微光;有的干脆脱了上衣,肌肉与汗水交织成一幅活生生的青年铁血画卷。

    酒吧的地面是实木地板,但不知是不是为了保留某种“传统”的风格,木板早已年久失修,踩上去嘎吱作响。每一声咯吱都仿佛是一种被时间咀嚼过的回响,混杂着烟熏火燎的焦痕和不知哪来的机油脚印,让人恍若置身于边境时代的荒野酒馆。酒吧中部设置有大型发热器和几个圆形音响装置,里面正放着旧时代的蓝调音乐与粗粝摇滚节奏,混杂着噪点、电子音效和仿古音轨的杂音。那些节奏就像是战场上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拍击着新兵们浮躁的情绪。

    墙壁上贴着模拟木纹理的壁纸,但边缘已经翘起,露出下方黯淡金属墙体。墙面上挂满了战利品:一些野兽的头颅带着大张的獠牙,眼窝空洞却依旧令人不寒而栗;成捆的毛皮泛着古铜色泽,被塑封保护后呈现出诡异的光泽。在这些“战绩”中间,还零散地挂着几把冷兵器,有断裂的骑士剑、钝化的斧头、带锈迹的刺刀,有些还带有几道干裂的血痕。更显眼的是一把木柄左轮枪被斜斜地钉在墙中央的金属架上,旁边有块标签:“人类第一次星际殖民战争中最后一位独行骑兵所持武器,已退役。”

    墙角的显示屏在播放新闻滚动条,内容却早已失去了吸引力,因为大部分陆战队员更愿意沉浸在这暂时的喧嚣里,遗忘那个还在燃烧的世界。

    吵闹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新兵们大声交谈,拍着彼此的肩膀,互相嘲笑着在机甲训练中摔跤的尴尬场面,也有些人正用肘部搭着卡座,闭眼小憩或低声说着某种悄悄的计划。有几个训练成绩优异的新兵围在一张圆桌旁打扑克,桌上堆着他们用餐票换来的“胜利赌注”——两包能量棒和一盒从黑市走私来的胡椒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