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若雪一边端着饮料,一边穿过嘈杂的人群。她身旁是一位瘦高的非裔男兵阿贝鲁,正兴致勃勃地讲着关于某个古代战神阿瑞斯的神话:“我跟你讲,海若雪,你们东方人信龙,我们非洲人信猎豹,但人类早就把这点写在神话里了,战争就是文明的母亲。”

    “那我宁愿文明绝育。”她冷冷地答了一句,惹来一阵大笑。

    他们在靠墙的一张座位上坐下,这里距离中央音响有一段距离,声音稍微安静一些,可以听见隔壁桌两个老兵的谈话。一个老兵正在滔滔不绝地背诵《荷马史诗》的某段章节,甚至模仿起古希腊诗人的腔调:“……于是赫克托耳倒下了,尘土填满了他的鼻孔和嘴唇。”而他对面那个年纪稍轻些的士兵则翻着一本厚重的电子书,投影在桌面上,上面是《人类战争与帝国兴衰全史》。

    “你们读这些真能帮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吗?”海若雪忍不住问。

    “不能。”年长的老兵头也不抬地说,“但能让你明白,自己不是第一个杀人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喉咙,让海若雪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醉醺醺的新兵踉跄着走上了酒吧中间那个临时搭建的演讲台其实是几个旧装甲箱叠在一起。他穿着半解开的制服,胸前挂着训练营“976d连”的徽章。他举起饮料,大喊:“为凯莫瑞安的鬼魂干杯!”

    酒吧里顿时一静,随后爆发出一阵混杂着笑声与喝倒彩的起哄。

    “他疯了吧?”阿贝鲁轻声问。

    “也许他刚从战场回来。”海若雪说,注视着那个醉汉眼中几乎透明的迷茫。

    人群再次喧闹起来,而她却忽然觉得有些孤单。战争让士兵们在喧嚣中寻求片刻的庇护,她明白,这只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本能。

    酒吧里的灯光霓虹闪烁,将服务员的粉色波浪长发映得更妖娆。她俯身走到海若雪面前,嘴角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意,声音中带着酒精后劲的酥麻:

    “要来一支吗?这里有吗啡、螃蟹和老鼠……天呐,宝贝,你可真英俊……究竟有多少人是被战争迫到这里的?”

    她的手在酒瓶上滑过,眼神在海若雪的盔甲上打量,似乎在试探。

    酒吧里的气氛陡然热烈,却带着一丝颤抖。

    “嗨,我可不喜欢那群舰队兵。”一旁坐着的老牌陆战士兵阿多米低声嘟囔,金属抓手夹着玻璃杯,杯壁上的冷凝水顺着手指滑落。他皱眉说道,“瞧他们那副软弱无力的样子,总觉得他们是来演情报片的,不是来打仗的。”

    几位工程师也附和着:

    “舰队只会坐船、修船,不像我们要走进火线!”

    “他们的装甲没我们这重。”

    “讲真,就会坐后勤,他妈的兵都靠抢我们实战经验练。”

    酒吧的大屏幕播着新闻旧闻,火星殖民战火、前线弹药供应紧张、装甲部队使用情况统计……可这热闹人声里,却带着分裂与倦怠。

    海若雪轻啤杯中的仿酒饮品,苦涩与凉意瞬间贴上舌尖。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整整四周的视线刹那涌来:

    兰达夏丁,穿着舰队制服入来的中尉,目光沉稳,跟她四目短暂相接;

    一位白胡子工程师吐出一口烟雾,嫌弃似的别过头;

    旁边坐着的军士伊拉斯只含笑看着这场无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