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

    六月初的黎明悄无声息地洒落在营地边缘,薄雾像未散尽的梦,徘徊在褪色的钢铁掩体之间。营区外的荒地仍带着战火后的残迹,焦黑的泥土混着烧焦的金属碎片,远处倒塌的通讯塔在朝阳下投下断裂的阴影。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硝烟与油脂混合的味道,让人分不清这片土地到底是刚结束战斗,还是从未真正安宁过。

    海若雪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了熟悉又陌生的营地入口。他的战术靴沾满了泥泞和干涸的血迹,步伐虽沉重却坚定。身边的战友也好不到哪儿去——林渡眉骨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还夹着固定夹板;孙衍则一瘸一拐地走着,背着装得鼓鼓的背包,一边咧嘴苦笑一边抱怨军医用针缝合时没打一滴麻药。

    “妈的……这地方比前线还让人紧张,”孙衍低声咕哝,看着营门口那架老旧的生物识别扫描器慢吞吞地转动镜头,好像也在打量这群风尘仆仆的幸存者。

    守门的宪兵站得笔直,军帽下的眼神冷漠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但当扫到海若雪的胸前识别牌时,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立正敬礼,声音嘶哑却坚决:“欢迎归队,列兵海若雪。”

    “……我们还活着。”海若雪低声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整个世界。

    他们一行人最终走进营地。昔日整洁的道路因临时搭建的弹药库与运兵车停放而变得狭窄,尘土飞扬。有人回头看他们,有人只是默默点头致意,还有人睁大眼睛,像在看鬼魂。

    毕竟,在那场任务中,第4旅的第5营一度被宣告“全体失联”。

    营地中心的临时伤员收容所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帐篷里灯光昏黄,军医们匆匆穿梭,一边记录伤情一边低声交谈。海若雪被安排坐在一张折叠床边,军医替他检查肋骨是否有内伤。酒精棉球擦过皮肤的一刹那,他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你这伤不是子弹,是……撞击?你是滚下山坡还是撞上列车了?”军医皱眉问。

    “都有点吧。”他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一旁的林渡一屁股坐在备用弹药箱上,眼神游离地看着头顶吊灯。他没有开口,但那双原本总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睛,如今像蒙了一层灰。海若雪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悬浮列车车站那场恶战中,他们失去了齐牧和庄昊,连人都没能带回来。

    “我们得写报告了。”林渡低声说。

    “嗯。”海若雪点头,却没有立刻动身。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营地远处升起的炊烟、搬运弹药的士兵、以及训练场上隐约传来的哨音。这里看起来和平而井然,仿佛过去几天的苦战只是场遥远的噩梦。

    连年的战争早已拖垮了后勤系统,也掏空了部队的人才结构。受过正规军官教育和战术训练的基层士官如今成了极度稀缺的资源,能坚持带兵打仗的老班长,不是伤了退了,就是死在了无名的前线。海若雪所在的连队如今由一名刚晋升的代理排长和几名实战磨出来的老兵勉强支撑。

    他们被编入泰伦联邦第33地面突击师第4旅5营的一个加强连。但在回到驻地的这段时间里,部队暂时处于“非战状态”,没有接到任何新的作战任务,这在第33师过去数年的战斗节奏中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