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内容很快被上级网络监察部删除,但它就像不死的孢子,在每一个士兵之间口口相传。他们都在想:如果我们是这场棋局的牺牲品,那我们是否有权拒绝落子?是否有一天,他们能推翻棋盘?

    那一天是否会来,没人知道。

    或许只等命令一下,他们还得扛枪冲上去。但在那之前,他们至少能清楚地明白一件事:

    他们不再相信那些穿金戴银却从未亲临前线的贵族将军;他们不再相信那些把“荣耀”挂在嘴边却从未失去亲人的议员;他们不再相信任何不把士兵当人看的军令与号角。

    这场战争,无论最终谁胜谁败,失去最多的,永远是那些最底层的士兵。

    这无声的对峙背后,是两大阵营深不可测的制度裂痕与阶级矛盾在无形中摩擦着、发热着,酝酿着又一场即将吞噬十万人的浩劫。

    泰伦联邦,自诩为“共和自由”的文明象征,其制度名义上由宪政议会领导,设有总统、元老院与地方议会,并推行区域代表制,试图调和帝国残余贵族与新兴星际资本集团的利益。但这种“调和”,在大多数士兵眼里早已腐朽变质。

    在首都星埃利森,他们的议员、元老与企业巨头在水晶塔林中轮番博弈,任何一项军费拨款案、征兵令或战线调整指令的背后,几乎都与家族军工企业或私营能源集团的收益挂钩。哪怕是某个小小的前线仓储变更,也可能意味着几十亿联邦币的合同转手,在议会内部掀起激烈拉锯。

    海若雪曾在军校时上过一门名为“战争资源分配基础”的课。那门课极度枯燥,只谈成本与回报,没有半句讲士兵的死伤。他当时还年轻,以为这不过是后勤管理的理性工具。可现在,他才明白,那就是他们被派上战场的全部理由。

    对联邦高层而言,第33地面突击师不过是一个“可量化的牺牲集群”,他们拥有完整武备、可耗费资源固定、指挥体系封闭、被派驻在战术交汇点上,具备极高的“投放性价比”。一旦政治僵局失衡,他们的牺牲就是恢复谈判筹码的“第一步”。

    而对面的凯莫瑞安联盟,虽然在宣传中自称“旧秩序的清算者”,主张反资本殖民、阶级正义与集体利益优先,但它的统治结构本质上是重工业军阀寡头与新式政治教团的混合产物。

    凯莫瑞安由七大矿区自治联合体组成,表面上有选举机制,但实权却掌握在各地军事委员会手中。这些委员会由少数资深军官、矿业高层与“先锋理事教会”三方共同构成,他们使用“人民革命”、“先锋正义”等语言编织出宏大的意识形态叙事,实则垄断资源与信息流通,将下层工人阶层牢牢绑在战时机器的齿轮里。

    据俘虏供述,凯莫瑞安士兵在战后不能自由离开军队,退役者多数被分配到资源枯竭区的劳改工厂或“重建营地”从事半强制劳动。而他们的宣教员会在战前反复播放“联邦贵族如何剥削人民”的幻灯片,营造出一种宗教般的敌意氛围,将这场战争塑造成“最后的阶级救赎”。

    “我们是在拯救人民。”一个俘虏曾在审讯中痛哭,“但为什么我弟弟死在了我们自己轰炸的村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