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恨透外祖,却又拿外祖与他做比对。

    “你外祖弱冠之年便治三县,你要努力。”

    满宫之人都说母亲为他付出了所有,将他视为生命般爱护。

    他的苦成了种无法言说的矫情。

    直到他长大才知道母亲活得多么割裂。

    他见识她的崩溃,歇斯底里,从开始的惊惧,心疼,到后来的淡然处之。

    外祖更不必说,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善用清高来伪装自己。

    明明就是想做名臣,却总拿死板的规矩来说教。

    他常说最看重最疼爱的就是自己这个外孙。

    然而却亲手掐断外孙所有感情。

    外祖教导他说,“大男子顶天立地,莫做小儿女情态。”

    现在,李瑞心中再无半分小儿女情态,不知太宰满意否?

    李瑞长成为书卷气十足,儒雅有礼的模样。

    在上位者跟前说话时,总会三思后开口,说话也不像别的皇子那样冲动,而是慢条斯理。

    他是温润君子,开口就能引经据典。

    他是孝顺儿子,父皇生病侍疾的总是他。

    他是勤勉的外孙,日日苦读毫不懈怠。

    他是很多人,每种都极力做到最好。

    在失去知意后,他才发现,其实他自己就是上位者。

    不必讨好任何人,只需得到一人认可,别的人该站在他原来所站的位置,用他曾经的恭谨来待他。

    没人理解他,若知意在,也许可以说给她听听。

    她和他虽出身不同,但反而是她,大约可以理解他吧。

    可惜无法验证了。

    别人眼中,他是被呵护娇惯长大的皇子,他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一旦出口,就会被误解。

    所以,孤独是人的宿命。

    这些轻视他的,玩弄他的,他会一一讨还回来。

    ……

    太宰站在原地如被雷劈,他怎么也不相信皇上会拿这么重要的国事开玩笑。

    愤怒令这个古板的老头几乎失态,他的脸涨得通红,马上想面圣,直谏君王过失。

    不怪他这么生气,暹罗在南,北狄在北,若正征战北狄之时,南方也做乱,大周前后受敌,祸患不可想象。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呀……”他仿佛苍老十岁,步履艰难向御书房走去。

    谏君,是他的职责和义务,他必须完成。

    为什么?这个他认定的明君,如今做事越发糊涂起来?

    这种事是可以玩笑的?

    又或是舍不得女儿,为一己之私欲,想保女儿,而送个“赝品”到异国?

    皇上瞒得紧,竟连他这个太宰都被蒙在鼓里。

    这段时间,他有种受到帝王冷遇之感。

    自从进言要所有女子恪守妇德,执行女诫,皇上对他就不如从前那般亲密信任。

    苍天知道他的心,他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周。

    只想安百姓,慰苍生。

    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怎么皇上却如猪油蒙心一般。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和他商量一词,不置可否,这般轻狂,又是为何?

    莫非有小人从中作祟?

    奸佞当道!又是谁在皇上身边操纵谋划这一切?

    想调换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贵妃自然参与其中,那么曹家也该当负责!

    还有谁?

    激动之下,他踉踉跄跄走到御书房前,在门口“扑通”跪下,以头触地。

    抬头便看到立于皇帝身旁,面带病容的秦凤药,她手中拿着毛笔,笔尖朱砂鲜艳欲滴!

    她不是免职关在落月阁吗?最近都不怎么见她,怎么又在皇帝身边?

    是了,定是被这红颜祸水所蛊惑,皇上才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