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筠乖巧地退出禅房,在关门刹那,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雪,下得更大了。
赵嬷嬷端着汤药推门而入,见祁老夫人已经坐起身,脸色阴沉如铁,心里咯噔一下。
“老夫人,药刚煎好,您趁热——”
“赵嬷嬷。”祁老夫人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你跟老身说句实话,你觉得霜序这孩子,有几分可能会做出这等丑事?”
药碗在托盘上轻轻一颤,赵嬷嬷连忙稳住:“老夫人,老奴伺候夫人这些日子,夫人品行如何,老奴看得真切,那些信……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祁老夫人猛地拍案而起,“白纸黑字写着那些污言秽语,还有她亲笔落款!你当老身老眼昏花了吗?”
赵嬷嬷跪了下来:“老夫人息怒!只是夫人平日待大人一片真心,对老夫人更是孝顺有加,怎会……”
“呵,当年宋千月不也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结果呢?害得我祁家好大没脸……”祁老夫人冷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和宋千月到底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干干净净!”
窗外风雪呼啸,拍打着窗棂,如同不祥的预兆。
“备车!立刻回府!”祁老夫人厉声道。
赵嬷嬷大惊:“老夫人,这深更半夜的,雪又这么大——”
“老身等不到天明!”祁老夫人已经自己披上了大氅,“若那孩子真不是我祁家血脉,老身一刻也容不得他!”
动静惊动了隔壁厢房的陈玉筠,她匆忙赶来,发髻松散,一副刚刚惊醒的模样:“姑母,您这是……”
“老身要回府问个明白!”祁老夫人怒气未消。
陈玉筠假意劝阻:“姑母,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
“我还要什么安全!”祁老夫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倘若这孩子的身份仍旧有异,那我如何面对祁家的列祖列宗!?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姑母这么说,可是叫圆荷无地自容了。”陈玉筠低下头,声音哽咽,“圆荷还没洗刷冤屈,这样回去,表哥见了怕是更生气……”
祁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神色稍缓:“你且在此处等着,老身自会为你做主。”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赵嬷嬷匆忙跟上,回头深深看了陈玉筠一眼,只见她站在廊下阴影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马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祁老夫人紧攥着那几封‘情书’,指节发白。赵嬷嬷在一旁忧心忡忡,却不敢再劝。
良久,赵嬷嬷小心翼翼开口:“老夫人,夫人性子刚烈,倘若真的这么回去质问,只怕……”
“她若问心无愧,怕什么对质?”祁老夫人冷笑,“老身倒要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马车终于抵达祁府。
门房见老夫人突然归来,慌忙开门,祁老夫人不等通报,径直向内院走去。
柳霜序正在暖阁里逗弄祁安晏——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会笑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小手抓着母亲的一缕青丝不放。
“小贪玩鬼。”柳霜序轻笑着点点孩子的鼻尖,“把娘的头发都揪疼了。”
笼玉端着牛乳进来,见状笑道:“小少爷这是喜欢夫人呢。”
正说笑间,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柳霜序抬头,只见祁老夫人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大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母亲?"柳霜序惊讶地站起身,“您不是去大相国寺了吗?怎么——”
“跪下!”祁老夫人一声厉喝。
柳霜序愣住了,怀中的祁安晏被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柳霜序一边轻拍孩子,一边困惑地问。
祁老夫人脸色铁青,从袖中掏出那叠信笺,狠狠摔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信纸散落一地,柳霜序低头看去,只一眼便脸色大变:“这……这不是我写的!”
“还敢狡辩!”祁老夫人怒不可遏,“上面清清楚楚是你的笔迹,你的落款!你与那程家公子私通多久了?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柳霜序如遭雷击,怀中的安晏哭得更厉害了。
她强自镇定,将孩子交给吓呆了的笼玉,缓缓跪了下来。
“母亲明鉴。”她声音发抖却坚定,“儿媳对天发誓,从未写过这些污秽之言,更不曾与程公子有任何逾矩之举——安晏千真万确是祁家的骨血!”
“呵,那你解释解释,这些信是怎么回事?”
祁老夫人冷笑甩出那条绣着’程柳‘二字的帕子:“还有这个!我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柳霜序拾起帕子仔细查看,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母亲,这帕子上的绣法不是儿媳的。您看这柳字的收尾,我一向是往上挑的,这却是往下压的。”
祁老夫人一怔,接过帕子细看,眉头微皱。
“还有这些信。”柳霜序继续道,“虽然笔迹模仿得很像,但‘霜’字最后一笔,我习惯带个小勾,这些信上却没有。”
祁老夫人神色略有松动,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就算这些是伪造的,那孩子呢?老身记得清楚,韫泽那段时间忙于查案,常常日不归,你怎会那么巧就怀上了?”
柳霜序耳根通红,低声道:“母亲,就是大人回来取换洗衣物那晚,那晚他……他在儿媳房里歇了半夜……”
“且,我和大人在外月余,也有可能……”
赵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老夫人,那日老奴确实看见大人深夜回来过。”
祁老夫人冷哼一声:“就算如此,谁能证明孩子就是那晚怀上的?老身记得你生产时,比预计的早了七日!”
“母亲,儿媳句句属实。”柳霜序眼中泛起泪光,“若您不信,大可等大人回来对质。”
“对质?他早被你迷了心窍!”祁老夫人怒道,“老身今日就把话撂这儿,要是不能验明孩子正身,你就别想继续留在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