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序点了点头:“娇娇说得对,不过如今我走不开,只能让你替我走一趟了,而且我可不会让大人府背上做贼心虚这等骂名。”
姜娇娇听出柳霜序话中的意思,她不敢怠慢,立刻去庄子上调查。
而柳霜序则是施施然地往门上去了。
待得她迈出大门之后,外面乱哄哄地街道上立刻就变得落针可闻。
“别说了别说了,快看,祁府有人出来了。”
“出来又有何用?难道还能让死人复活么?”
——
柳霜序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而是整理了整理衣衫询问道:“你来说,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我什么时候到的庄子?这人真的是因为我怪收成不好而杀掉的么?”
她说话的时候离那人越来越近,每到一次停顿都会往前又凑上一分,最后把被问话的那人活生生地吓地小退了一步。
“夫人,如今这种情况明明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呢?”饶是如此,他还是咽了口口水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话语给说了出来。
柳霜序如今更是确定这些农户的背后肯定是有北境人了,不然只凭他们又怎么能说出这句话来?
“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不慌不忙地又把对面踢过来的球踢了回去。
农户硬着头皮开口:“这人是前天死的,夫人是昨天到的庄子上,不对不对,我记错了…”
“就这么些事情都记不清么?”柳霜序轻笑了一声,“我明明是听闻庄子收成不好特意拨了银子,怎么到你们嘴中却是活活把人打死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孰是孰非已经很清楚了,农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说不上来了么?”柳霜序环视一圈,“我可还有的说,这肯定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头在闹事,依我看咱们还是去报官吧,让官府调查一番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话一出,本来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的农户们瞬间就来了精神,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开口:“不行不行,不能报官。”
“为何不能报官?”柳霜序揣着明白装糊涂。
农户们一缩脖子,支支吾吾地依然说不出来:“因为——因为——”
“因为这件事情分明就是他们自导自演,跟那北境人勾结在一起企图陷害祁府的,他们又如何敢去见官呢?”正在此时,姜娇娇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农户面色一变,旋即就又恢复正常,指着姜娇娇色厉内荏地开口:“你这女娃莫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我信口开河?”姜娇娇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了一句,而后就把手伸进怀中摸出了一沓书信扔在了地上,“那这些东西你作何解释?或者说还需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么?”
庄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书信,姜娇娇张了张嘴想在说上两句,却被一旁的柳霜序拉了一把示意先不要出言,她看出庄户心里在做斗争了,还是让他们自己想清楚比较好。
半盏茶的时分过去,柳霜序看这些人依旧沉默不言,便挥了挥手让姜娇娇再添一把火。
“我且告诉你们,大周同北境乃是死敌,你们这种行为可是通敌叛国,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一听要掉脑袋,这下可没人坐得住了。
“是——是管事的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求夫人做主。”之前那个咄咄逼人的农户一马当先地就跪了下来。
柳霜序语气平淡:“你实话实说,我才能帮你。”
农户点了点头,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原来死的这个是他的弟弟,而始作俑者正是那个管事。
“来人,把那位管事给我带回来,直接移交刑部。”听清缘由之后,柳霜序就快速地派人去捉人了。
翌日寅时,柳霜序难得随祁韫泽一同早起。
“真要进宫?”祁韫泽替她拢了拢官袍领口,眉头微蹙,“你昨夜才睡了两个时辰。”
柳霜序将乌发束进官帽,铜镜中的面容虽有些疲惫,眼神却清亮如星:“后院起火,自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往日针对我的人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我总得自己去听一听。”
祁韫泽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要是有些话真的难听,你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我晓得。”柳霜序转身,指尖轻点他唇间,“走吧,莫误了早朝。”
晨钟响彻皇城时,文武百官已分列丹墀两侧。
柳霜序作为女官站在末位,却能清晰感受到数道目光如芒在背——其中一道尤为阴冷,来自御史大夫楚云壑。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刚落,楚云壑便持笏出列。
他年约五旬,瘦削如竹,一双眼却精光四射:“臣,弹劾祁府柳氏越权缉凶,私设刑堂!”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柳霜序垂眸静立,纹丝不动。
她能感觉到祁韫泽在文官队列中绷紧了背脊,却谨记着昨夜商议——除非万不得已,他暂不出面。
“哦?”陛下的身子微微前倾,“楚爱卿细说。”
楚云壑从袖中抽出一本奏折,太监连忙接过呈上:“柳氏不过一介女流,竟敢擅自缉拿朝廷要犯,动用私刑逼供,此等行径,置国法于何地?”
陛下翻阅奏折,眉头渐渐舒展:“朕倒听说,柳爱卿是为查自家佃户闹事一案,意外揪出北境细作?”
“陛下明鉴!”楚云壑突然提高声调,“既涉敌国细作,便是朝廷要案,柳氏不报官府擅自处置,分明是目无法纪!依律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殿内温度骤降。
柳霜序余光瞥见祁韫泽握笏的手青筋暴起,连忙轻咳一声。
这一声恰到好处,陛下抬眼望来:“柳爱卿可有话说?”
柳霜序稳步出列,躬身行礼:“回陛下,臣确有冤情要诉。”
“楚大人所言‘要犯’,原是我祁家庄子上的管事,欺上瞒下、克扣佃户,臣妇身为当家主母,查问家奴,何来‘越权’一说?”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