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炸裂，碎石迸溅，墙头上的百姓吓得踉跄后退，有人直接跌坐在地，面如土色。
柳霜序缓缓收铳，目光如刀。
“若火器真招天怒，这一铳下去，我早该被雷劈了。”她环视众人，声音陡然一厉，“——可我还站在这儿！天罚在哪儿？！”
城墙上一片死寂。
她趁势厉喝：“开城门！女子学堂的女医能救你们的命，再敢阻拦，下一铳，可就不是打在石头上了！”
威逼利诱，城门终究开了，可百姓的敌意丝毫未减。
伤者被抬到城中央的空地上，却死死捂着伤口，不让女医靠近。
“滚开！老子宁可烂死，也不要女人碰！”一个手臂溃烂的汉子狠狠推开女医，眼神像淬了毒。
柳霜序抱臂冷笑：“行啊，那你们就烂着等死。”
她转身对女医们扬声道：“他们不让治，我们就不治，等疼得受不了了，自然会跪着求我们救。”
“我们愿意救他们，可他们却把我们当做了仇敌，既如此，我们何必自讨苦吃！”
“不过也无妨，只怕他们还没有病死，就要被外邦人给打死了！”
女医们见柳霜序动了怒，干脆也就不再动手，到树下乘凉去了。
果然，不到半日，哀嚎声渐起，有人伤口化脓高烧，有人疼得满地打滚。
终于，一个妇人抱着昏迷的孩子冲过来，‘扑通’跪在柳霜序脚边：“夫人！求您救救我儿！他……他快不行了！”
女医检查后脸色骤变：“伤口溃烂入骨，再拖半日必死。”
柳霜序扫视四周，声音冷得像冰：“信谣言胜过自己的命？那就继续硬撑，但别怪我没提醒——天罚是假，可你们的伤，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饶是如此，心疼还是从她眼中流露了出来。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就再也不能解决‘天罚’的谣言。
那妇人哭得泣不成声。
渐渐地，有人动摇，一个接一个松开了死死护住伤口的手。
赵红缨趁机取了血样和水样，躲到一旁检验。
片刻后，她脸色煞白，快步凑到柳霜序耳边：“先生，不对劲！伤口溃烂太快，像是……中毒。”
柳霜序眸色一沉：“什么毒？”
“还不确定，但……”赵红缨压低声音，“城中水井的水，味道古怪。”
当夜，柳霜序带人暗中封锁了城中水井。
赵红缨将银针探入井水，针尖顷刻泛黑。
“不是寻常毒药。”她嗓音发紧，“像是西域的慢性奇毒，混入水中无色无味，但长期饮用会伤口难愈，甚至致幻。”
柳霜序眼底寒光一闪：“难怪百姓易被煽动……”
她当即下令士兵用火器蒸馏井水，同时放出风声：“天神赐净水，需以火净化。”
百姓起初将信将疑，可见蒸馏后的清水再无苦涩，终于渐渐信服。
深夜巡查时，柳霜序忽见一道黑影鬼祟摸向最后一处未封锁的水井。
她无声逼近，在那人正要往井中倾泻粉末时，短刀已抵住他后颈——
“再动一下，脑袋搬家。”
那人浑身僵住，缓缓扭头——深目高鼻，嘴角咧开一抹狞笑。
柳霜序冷笑：“西域人？看来跟你们联手的北境人是没有跟你们吐露实话，难道不知道给我大周下毒的后果吗？”
对方不语，袖中寒光乍现！
柳霜序早有防备，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落他手中匕首，同时一脚将他踹翻！
“谁指使你？”她靴底碾住他手腕，力道狠厉。
男子疼得面目扭曲，却仍狞笑：“你们……迟早全得死……”
柳霜序懒得废话，直接抽出火铳抵住他膝盖：“如实说？还是我帮你废条腿？”
“你该听说过，我柳霜序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
男子终于慌了：“我是西域巫师的弟子！奉命在边城下毒，挑起大周内乱！”
“还有呢？”
“三日后……西域会炸毁边境三大粮仓……断你们军粮……”
柳霜序瞳孔骤缩，厉声喝令许副将：“急报边境守将，严加戒备！”
她拽起西域探子的衣领，声音森冷：“至于你——跟我回京，好好交代你的同党！”
她虽然也想等边疆的事情彻底解决，可她的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唯恐西域人会在自己不在京中的时候动手脚。
却万万没想到，她刚到京城，朝堂上就出了问题。
钦天监的徐天师火急火燎递了道折子上朝。
“陛下！”老道攥着拂尘的手都在抖，活像见了鬼，“昨儿夜里紫微星边上突然冒出颗煞星，臣掐指一算，这凶星正应在祁夫人的命格里！七杀坐命，是要坏我朝国运的啊！”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楚云壑第一个跳出来：“陛下明鉴！柳霜序不过是个妇人，整天插手军务不说，眼下边疆乱子还没收拾干净，她倒好，拍拍屁股就跑回京城来了！”
他瞟了眼徐天师，眼中分明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得意：“如今连天象都显了异兆，这女人留不得啊！”
陛下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
周老大人拄着拐杖直哆嗦：“老臣早说过，女子参政要遭天谴的，这柳氏再待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还请陛下为了朝局考虑，早做决断！”
“放屁！”祁韫泽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无论经受多少闲言碎语都无妨，却受不了旁人说柳霜序一句。
“霜儿刚平了边患，揪出西域细作，转头就成祸国妖人了？徐天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定人生死，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龙椅上的那位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阴影里的表情谁也看不真切。
柳霜序看他的样子，心里越发没底，却又怕自己这段日子的辛苦真的功亏一篑，连忙开口：“陛下，大周的命数要是臣一己之力便能够毁了的，那……”
“好了。”陛下铁青着脸，打断了她的话，“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日起刘大人还是去江南避一避吧。”
柳霜序听了这话，心里的一口气突然沉了下去，整个人都是懵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