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繁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徐家情况未明，至少揽星楼里的人没有出事，姚珞珞和徐湘祈的心就能放下一半。
徐湘祈看着林观繁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出神。
他只是个教书先生，要弄清楚这些，还有徒步上山，却来的与姜珣身边的人时间相差无几。
出神间，徐湘祈突然感到手臂传来一股毋庸置疑的力气，回头看时，发现竟是姚珞珞把她推近林观繁身边。
林观繁匆忙出手搀扶，担心徐湘祈站立不稳，却听面前陌生的女子道：
“林观繁，带湘祈走，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
徐湘祈急道：
“珞珞！”
姚珞珞收紧力道，沉声叮嘱：
“湘祈，你听我的。”
“如今京中局势未明，你绝不能贸然出现。既然揽星楼没事，便只需要打听徐府情况即可。”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笑起来：
“此处距离京城不远，我只要一日时间，定然从城中脱身。你们只需一路留下记号，我很快便赶来与你们汇合。”
徐湘祈眼底逼出水雾，顾不得自己此刻几乎是半倚在林观繁怀中，突然向着四周大喊：
“姜珣，姜珣！”
姚珞珞怔愣，下一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珞珞……”
姚珞珞背后一片僵直，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只感觉身后的人似乎更走近一步，身上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
“让我保护你，好吗。”
拒绝的话，姚珞珞说不出口。
徐湘祈瞪着通红的眼睛牢牢锁着姚珞珞：
“你若不肯，我绝不同意你独自回京！”
背后视线灼人，徐湘祈的目光同样如有实质，就连局势不明的林观繁，也莫名其妙地看向姚珞珞。
难捱的沉默中，姚珞珞猛地抱头蹲下，毫无形象地揉乱了发髻。
“好好！我跟他一起回去，可以了吧！”
半个时辰后，青山脚下，两辆马车兵分两路。
“珞珞，万事小心，不论家中情况如何，万不可擅做决定，冒险行事，保全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记得吗？”
“放心。”徐湘祈的怀抱陌生又温暖，姚珞珞一时有些舍不得放开。
她们曾经多少次幻想，有一天能够像现在这样，面对面感受彼此的存在，却想不到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她们这么快便要分离。
想到这，姚珞珞眼眶微微湿润，怕徐湘祈担心，她赶忙眨眼，生生将这股泪意咽了下去。
“好了，你们快走吧，一路小心。”姚珞珞又一次把人推向林观繁，语带恳切：
“林公子，请你千万保护好湘祈。”
林观繁肃然：
“在下定然以命相护。”
目送徐湘祈的马车离开，担忧之余，姚珞珞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稀薄。
不怪姚珞珞心理素质不够，实在是姜珣的存在感太强。哪怕他站在那不动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也几近于无，可她就是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同手同脚爬上马车，桌上摆着食盒，姚珞珞心不在焉看了一眼，一份冰酪，一份果糕，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自然没有享受美食的心情，马车缓缓启动，姚珞珞双手捧着冰酪，感受着手心的凉意，不知不觉接受了和姜珣同行这件事，很快凝神思索起最近京城中几件大事。
下山时，徐湘祈将之前没来得及告诉姚珞珞的几件事重新复述一遍。使臣被杀一案恐怕只是皇帝对徐家动手的借口，揽星楼反而是被牵连的一个，不必太过担心；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反叛军，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徐三姑娘徐元婕和公上容，也就是原文男女主率领的势力，按照时间线，此刻还不到他们军力最盛的时期，短时间内并不会威胁到当今朝廷。
姚珞珞最想不通的，反而是公上鸢的死。
以长公主在百姓间的声望，若是牵涉党派争斗，无论如何她都是最不该死的人。
难道长公主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与世无争？她的死会不会与太子被废有关？
一路想着这些事情，马车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京城。
姜珣戴着帷帽，将马车拐进一条小巷，在桃花源后门停下。他掀开车帘一角，见姚珞珞正出神思索，不由得多停留一瞬。
纵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可这个人只要出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永远能让姜珣一眼认出，这就是让他心动的那个人。
姚珞珞一抬头，便对上了姜珣目不转睛的视线。
他好像，瘦了一些。
姚珞珞的目光下意识在姜珣的脸上流连，他的五官依旧俊朗，曾经一见钟情的惊艳不再，如今见到，更多是如潮如浪的思念。
姚珞珞突然有些不甘心。
从前她最唾弃故事情节里那些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肯直视内心的男女主，怎么事到临头，自己也成了这样软弱退缩的逃兵？
姚珞珞磨了磨牙，移开视线，从另一边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姜珣垂下眼眸，手边的帘布褶皱又平复。
却听姚珞珞突然道：
“姜珣，等徐家的事解决，我们谈谈。”
马儿嘶鸣，姜珣回过神来，扔掉手中的缰绳。姚珞珞的背影与寻常没什么两样，他分辨不出她此刻情绪。
是不是徐湘祈对她说了什么？会不会是珞珞知晓了封于馨的来历？
姜珣自嘲一笑，他居然又对她有了秘密。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们，要谈什么？”
姚珞珞眼珠乱飘，看天看地，就是没有回头看姜珣一眼。她语调含糊，声音像是从鼻腔哼出来：
“谈……谈个恋爱！”
姜珣眨眨眼，露出一个不太聪明的表情。
他刚才，是听到爱这个字了吗？
“珞珞，你，你再说一遍？”
这次姚珞珞口齿清晰：
“好话不说二遍，没听见算了。”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姜珣生怕这是一场一触即碎的美梦。
“我——”
面前的房门豁然打开，打断了姜珣的话。
周禅顶着一张与姜珣一模一样的脸站在门口，从来玩世不恭的神色难得凝重：
“你终于回来了！”
“宫中来旨，这次非得你亲自出马不可。”
周禅向着姚珞珞随意一瞥，看起来原本还有话要继续，表情突然一僵，继而变得扭曲。
姚珞珞不忍直视地错开视线：哪怕是姜珣的脸，也太丑了。
周禅的喉咙咯咯作响，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换，换人了？”
虽然此换非彼换，但也算周禅歪打正着，于是姚珞珞笑眯眯冲他点了点头。
周禅眼珠都要瞪出来，姜珣不谈风月则以，一入红尘，堕落得也太快了。前些日子还为徐家姑娘要死要活，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他盯着姚珞珞，除了觉得有点眼熟，实在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咳。”姜珣上前半步，侧身挡住周禅的视线：“说正事。”
“哦对！”周禅一拍脑门，眉眼凝重起来。
“陛下口谕，传你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