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娘……”影九向来少盐寡味的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欲言又止。
“您一定要从这里进去吗？”
姚珞珞抬头看了看两米多高的院墙，再低头看看面前被杂草掩埋的狗洞，莫名其妙瞟了影九一眼。
答案都这么明显了，还需要多此一问吗。
她将人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了然的神情：
“要是担心弄脏衣服，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说完不等影九回答，便一猫腰丝滑钻了进去。
眼前一暗又一亮，狗洞的对面是稍显整齐的灌木丛，姚珞珞躲在阴影里，随意拨弄几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便仔细四下打量起来。
一转头，被身边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影九？”姚珞珞压低声音，磨牙道：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
说完这句，她后知后觉发现，这人满身清爽干净，和自己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你怎么进来的？”
影九一板一眼回答：
“翻墙。”
他低头看着鬼鬼祟祟的姚珞珞，补充：
“这墙不高，就算带人过墙，也很轻松。”
姚珞珞一拍额头，真是犯笨。姜珣说过，影九的身手很厉害，在影卫里不排第一，至少也是前三。
有他在，自己何必受这份罪。
姚珞珞腹诽几句，确定这里暂时无人经过，便打算往术雅苑方向潜伏过去。
正要出发，迈出半步的脚一收，她回头看看影九：
“这是在徐府，很安全，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
“两个人行动，目标太大。且徐府下人随处可见，青天白日，也不方便你用轻功。”
姚珞珞要抄小路回去，一会翻墙爬树，她实在不想自己在影九心中的形象如此不堪。
等人回了影卫，一传十十传百，她内核稳定扛得住，姜珣面子里子都得丢光了。
然而影九的腰挺得比门板还直：
“老大的命令，誓死保护姑娘，寸步不可离。”
他先一步走出灌木丛：
“姑娘放心，影九暗中保护，不会妨碍姑娘办事。”
“行，那你小心点啊。”
姚珞珞没再坚持，这时候身边有个信得过的人总不是坏事。沿着后花园的石林园景，姚珞珞一路小跑，躲开两波步履匆匆的小厮与丫鬟，有惊无险到了术雅苑的后门。
后门常年锁着，姚珞珞盯着门上的铁链想法子的功夫，铛的一声，那锁居然凭空应声断开。
应当是影九的手笔。
姚珞珞把链子扯下，进门后随手扔在墙边，而后便直直向着主屋跑去。
这段时间，冬青已经带着翠竹把院子里有异心的下人清理得七七八八，只要进了这扇门，可能遇到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国公府被围，家里人心惶惶，徐湘祈又不在，术雅苑的下人每日除了做好规定的洒扫清洁，大多数人都会安安分分地留在自己的房间。姚珞珞一路来到卧房门口，竟是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加上她今日凌晨才刚刚从另一个人的身体中醒来，一早上又接收了太多混乱纷杂的信息——
这就导致她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门推开的瞬间，姚珞珞与拿着鸡毛掸子的冬青面面相觑，在姚珞珞面露惊喜的同时，冬青扔掉手上的东西，右掌向前，左手握上右手腕，做出一个标准的瞄准动作。
“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徐府！”
“……”姚珞珞口干舌燥，指着桌上摆满的一众徐湘祈的贴身物件，“现在你相信了吧？真是你家小姐托我回来打探情况的！”
说实话，单看场景，说姚珞珞挟持徐湘祈前来索要赎金更有说服力。冬青半信半疑收回袖箭，追问：
“那你为什么要来小姐的房间？明知小姐不在府中。”
姚珞珞一顿，干笑一声，气如蚊鸣：“我，我回来拿点钱……”
眼看着冬青的手重新摸上袖箭，姚珞珞都准备叫影九现身了，冬青却先一步撤去敌意。
“算了，我信你。”
她有些古怪地盯着姚珞珞：
“总觉得姑娘十分熟悉，兴许你真的同我家小姐是故交，只是我一时记不起。”
姚珞珞松了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凝神道：
“这些日子，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冬青不再耽搁，将事发前后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和姚珞珞从姜珣口中得到的信息相差不大：
“……揽星楼被查封，几乎同时，一位姓于的将军便率禁卫军将家里围了起来。府中供给由士兵押送，任何人不得出入府。”
“但士兵们只是将我们围困在此，始终未曾有提审搜查的旨意传来，除了心中害怕，日子实则与寻常无异。”
这的确奇怪。皇帝对徐家不满已久，只是苦于一直寻不到徐远申的错处，师出无名。难得有了这样一件危及两国相交的命案出现，本该拿来大做文章，如今却只是围而不罪，反倒像是想要将此事搁置。
姚珞珞想不通，皱着眉头出神，指尖无意识把玩垂在鬓边的碎发，神情举止，与曾在徐湘祈身体中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幻影在冬青眼中慢慢重合，难以言喻的熟悉和亲近感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
“还有一件事——”冬青下意识凑近姚珞珞，后者也默契附耳过来，像是相同的动作已经做过许多次。
“老爷在禁卫封府那日，沿着密道独自一人从府中离开了。”
姚珞珞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
徐远申跑了？！
出城的马车上，姚珞珞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早知道徐远申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姚珞珞无声叹气。
等下见到湘祈，该怎么说呢？
她嘴上不承认，但姚珞珞看得出来，在湘祈心中，这个父亲还是有分量的。
她该怎么告诉湘祈真相，告诉她儿时记忆里那个高大伟岸的父亲，成了如今抛妻弃子的鼠辈。
车身猛地一晃，姚珞珞匆忙扶稳，瞳孔重新聚焦。
隔着车帘，影九的声音忽上忽下：
“姑娘，情况有异。”
不远处的城门前缓缓排起长队，入城时尚且畅通无阻的官道此刻关卡重重，身配重武的禁卫军色厉声疾，正在逐个检查出城的人马。
看架势，似是在搜寻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