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透着死亡气息、更晕绕着怨念的棺材。
逐一从那跪成一排的两百多号村民头顶上,慢慢走过。
因为我已经事先交代过的缘故,那些村民倒是谁也不敢抬头看。
一个比一个头低的更深。
我也注意到,有的人感觉到崔红棺材从头顶上走过时,虽然身体也会不自觉一哆嗦、但那大概率不是因为心头有鬼。
纯粹是给吓的。
有的人,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明明绷紧的好似木桩,却又忍不住抖得好似筛糠。
这明摆着是心里头有鬼,就算刘华华肚子里头那胎儿和他们无关,逼死崔红母女也绝对有他们的份。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这种场合,我也没办法替崔红母女讨个公道、要个说法。
只能默默将那些反应不大正常的人,嘴脸全都记在心里头。
两百多号村民挨个跪成一排,中间还各自留了一些距离。
近三百米的长度,绝算不上长。
那口棺材虽然足够厚重,但八个人抬着,其实分到每个人肩头上,也没有多重。
然而就在棺材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发现负责抬棺的八个人,已经是一个个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了。
看那表情,明显是因为棺材太重、给累的。
绝不是给吓的。
这就代表着,崔红的棺材,是越来越重。
可这棺材的总重量不会变、棺材里头崔红的尸身也就那么重。
又怎么会越来越重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崔红怨气越来越大、她不想放过东流镇任何一个人。
不仅是我察觉到了这一点,桂花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皱了下眉头,快步追到我身边,盯着崔红的棺材压低了声音和我说。
“许仙,这咋感觉不大对劲啊。”
“棺材都还没走完孝子贤孙这一段路,那八个抬棺的已经满头汗了。”
“灵堂搭的挺远,能抬过去不?”
“要不想个法子,不然我担心出啥意外啊。”
这时候,那八个负责给崔红抬棺的村民,已经不单单只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了。
而是已经一个个面目有些狰狞起来。
倒不是被棺材里头崔红的怨气给影响了神志。
而是因为崔红的棺材,已经重到一定程度。
压在肩头上,让那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有些吃不消了。
不仅如此,崔红的棺材,底下不知何时还开始往外渗水了。
滴答。
滴答。
不大的滴水声,在那一刻却是格外清晰。
“桂花婶,麻烦你去找一只大公鸡来。”
“另外赶紧让刘荣安排一辆车,今晚不论如何、就算是硬抬,也得把崔红的棺材抬到灵堂去。”
“否则,闹出的乱子只怕更大。”
“成,我马上去办。”
桂花婶点了点头,忧心忡忡的撇了一眼崔红的棺材之后,也不敢耽误那怕一秒钟时间,立马转身小跑着去联系刘荣了。
目送桂花婶走远之后,我看了一眼还剩下四十多个跪在地上的村民,没有送崔红。
还有五六十米的距离。
再看那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这会已经不单单是不堪重负面目有些狰狞了。
而是腿肚子已经开始哆嗦。
估摸着要不是心里有鬼、心中有愧,又被我一而再的警告吓唬。
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恐怕这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早就不堪重负,一个接一个跌倒在地上了。
“都加把劲,这棺材要是落了地,倒霉的可是你们!”
“坚持住了!”
我大喊一声,给那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吓得一哆嗦,肩头上的力度倒是又提了提,暂时勉强稳住了局面。
只是我注意到,崔红棺材底下渗出的水,越来越严重了。
或者说已经不是在往外慢慢渗水。
而是已经变成了往外流水。
虽说是流水,倒也没夸张到是哗啦啦的不停往外淌。
而是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一条细细的水线、断断续续的从棺材里头往下流出来。
从崔红棺材里头流出的水,溅落到跪在地上的那些村民身上。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浑身一激灵。
那种感觉咋说。
就好像是被人往脖领子里头,泼了一瓢冰寒刺骨的冰水似的。
我皱了下眉头,走到崔红棺材旁,伸手往棺材底下接了一点渗出的水。
那水接触到手掌,我都是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冷。
冷的刺骨。
并且不是冰水那种寒冷,而是阴冷。
散发着一股淡淡尸臭味的水,更充斥着一股极强的怨念。
擦了擦手,再看那八个负责给崔红抬棺的村民,这会已经又要坚持不住了。
棺材摇摇晃晃。
系着棺材的麻绳,也是不停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
这要是真让棺材掉下去落了地,不说犯了忌讳。
恐怕会当场砸死砸伤跪在地上的村民。
这种情况下,我也没办法在心存善意、继续给崔红留情面了。
擦了擦手,我立马便从八卦袋里取出一道破煞符,直接贴到了崔红的棺材上。
破煞符一贴上去。
摇摇晃晃的棺材,立马平稳了下来。
连带着那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也是骤然间面色一松,腿肚子也不再哆嗦了。
就好像原本越来越重,已经快要把他们压垮的棺材。
突然间又恢复了正常重量。
然而破煞符,刚刚贴上去没有多大一会的功夫,便从符脚的位置开始迅速变得焦黑起来。
这一幕,彻底让我眉头拧成了一根绳。
“怨气这么重?”
呢喃一句,我没继续在往棺材上贴破煞符。
符咒这东西对于冤孽邪祟来说,其实就好比是药物对于人类。
毒药也好、良药也罢,用的多了,就会产生抗药性。
抗药性强了,药效也就弱了。
就拿眼前来说,破煞符、大将军镇尸符虽然有用。
但一道符被崔红怨念冲破,在用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继续用的话,迟早会没有效果。
不仅如此,一旦用的符咒起不到镇压作用,反而是会助长崔红的怨气。
要想继续生效的话,就得用更强劲的符咒。
我八卦袋里倒是还有几道更强劲的符咒。
但是这事从头到尾、崔红母女都是受害者。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真不忍心下狠手。
“别发愣!”
“抓点紧!”
我盯着崔红棺材上,正在迅速变得焦黑的破煞符,开口催促了一句。
同时我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起来,手上镇魂铃也摇的更加急促了些。
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也感觉到刚刚突然间变得越来越重、马上要将他们压垮的棺材,在恢复正常重量以后。
又在继续很诡异的变得越来越沉重。
那还敢耽误,忙跟上我的节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也没闲着,右手摇铃,左手掐了一个托塔天王手印,运足了丹田处那口罡气。
一直在底下托着崔红的棺材。
多方协作下,总算崔红的棺材从最后一个跪地哭丧的村民头顶走了过去。
那些跪在地上哭丧的村民,虽说不像是八个负责抬棺的村民那般,能直接从肩头上越来越沉的感觉,发现不对。
但崔红的棺材越来越重,这些人也是能感觉到棺材里头散发出来的那股怨气。
尤其是那些心里头有鬼的,只怕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所以等到崔红的棺材被抬到路边时,那些跪地哭丧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也全都是面色一松、偷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看个屁啊看!”
“还不跟过来继续给老子哭,我不发话,谁特么也别停!”
“王城你在后面给我盯好了!”
“得嘞!”
王城应了一声,很不客气的踹了一脚。
那两百多个充当孝子贤孙的村民,也不敢废话。
忙摇摇晃晃爬起身来,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继续哭丧、给崔红送行。
就在抬着棺材走过刘铁柱留下的摩托车修理棚,刚刚踏上大马路,正要朝着灵堂方向走去的时候。
突然呼的一下子。
迎面一股阴风吹了过来,紧跟着贴在崔红棺材上的破煞符,瞬间彻底焦黑,化成一片灰烬,被阴风给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