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抬头看着苏檀，瞧对方神色温和，眼眸之中溢满了担忧，竟不知为何叫她想到了记忆里的画面。
她哽咽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声音有些弱，“我……我就是想再往前看看。”
苏檀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身子，微微叹息一声，“再往前走就是护城河了，你手里连盏灯都不提，今夜的月光也不亮，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小姑娘再次低下头。
她抿了抿唇。
“我……我就是……”
苏檀的神情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她就这么看着这个小姑娘，温和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等下太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外边走，实在是不安全。”
“万一遇着拍花子的，又该怎么办呢？”
听到回家，小姑娘仿若惊弓之鸟，猛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了！”
“姐姐，谢谢你，可……可是我不想回家。”
说到这里，她眼底蓄满了热泪，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发抖。
她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她才不想回家。
家里让她感到痛苦。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苏檀见对方这模样，竟不知为何，心里头微微发酸，她忍不住想，若是长乐以后也这样，她该是有多心痛。
“可是有家不能回？”
听到有家不能回这几个字，小姑娘愣了愣，眼眶逐渐红了。
她本不应该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的。
也不该如此庆幸眼前的人。
可是瞧见对方如此温柔的神情，她就是忍不住。
以至于自己的眼泪愈发汹涌。
“呜呜呜……”
小姑娘呼吸有些急促，哭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苏檀也有些无措，只能僵硬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脊。
“别哭了。”
小姑娘鼻头发酸，委委屈屈的道：“对不起姐姐，给你添麻烦了，我撞到你，还让你听这些东西。”
苏檀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我也有孩子，怎会觉得你是麻烦？”
“你心里若有什么委屈想要倾诉却无从说起，倒不如同我说说，我瞧瞧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你。”
这样温柔的人，同她这样温柔的说话。
按小姑娘的娘亲以前教的，她此刻应该立刻拔腿就跑，唯恐自己会被苏檀这个装作好人的拐子盯上。
然而可能是压抑了太久太久。
小姑娘闻言，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
“我没事……”
她说完没事，又抬起头看向苏檀，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能陪我再往前走一走吗？我想去山上看看。”
苏檀一顿，这小姑娘应当是瞧见自己手上有灯笼，加上情绪实在压抑了太久，才会这么问。
苏檀不着急拒绝，也没有一口应下。
她只是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山上吗？”
“这么晚了，山上可能会有豺狼虎豹，还有毒蛇毒虫出没，甚至还有可能遇上山匪，你为何要这个时候上山呢？”
其实苏檀若是想要知道，未必不可以自己算。
只是对于眼前的小姑娘，她倒是希望是对方自己开口。
小姑娘也没什么芥蒂，她实在是压抑了太久太久，听到有人愿意这么有耐心的和她说这么久的话，还不嫌弃她，依然是十分感动。
她如今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瞧这正是稚嫩，却偏偏瘦的有些厉害。
她哽咽了一声，委屈而又心酸的道：“因为我娘在那里，我就想去山上瞧瞧。”
“我阿娘……我阿娘在山上，以前，阿娘离开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要是哪天我想她了，可以和阿爹一道，去山上看她。”
但是阿爹才不会来。
阿爹才不会和自己一起来。
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她白天不能出来，因为有人会看着她。
她只能晚上出来。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坠落。
“姐姐，我阿娘从前说，她走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护着我。”
“还说我要是想她了，如果实在不能去山上看看，就走到窗口和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说说话。”
以前她都是和天上的星星说话的。
虽然她听不见星星的回应，但她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星星肯定也悄悄入了她的梦里，只是没好打扰她。
“可是我今晚没有看见星星。”
“姐姐，我今晚没看见星星。”
她没有看见星星，所以她想去山上瞧瞧，也许，她会在山上见到阿娘呢？
“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见过我阿娘了，我都快要忘掉她的样子了。”
小姑娘难受的厉害。
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砸。
苏檀听着心中有些难受。
就听见那小姑娘继续闷闷不乐的道：“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他们都说我阿娘是因为我才死的。”
“可是我居然，连我阿娘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