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坏很坏？”
小姑娘难过的低下了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她蹲着身子，像以前一样拿地上的枯枝画圈圈，只是再没有一个娘亲温柔的抱着她，和她说是谁惹阿娘的掌上明珠不高兴了呀。
苏檀蹲下身子，神情依旧是平静的，她也不说话，只是借着灯笼的光，看着小姑娘一圈又一圈的画着圈圈。
烛火隔着灯笼，像是晕开的橘子水，映照在小姑娘脸上，苏檀轻轻地道：“你一点都不坏。”
“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你娘亲如果站在你身边，应该会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快乐起来。”
听到这样温柔的话，小姑娘的眼泪愈发汹涌。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紧的抓着手里的枯枝，断断续续抽泣着，“我……我阿娘……我阿娘以前也说，说……”
“以前也说，要我一定要快乐。”
“阿娘……阿娘……在闭上眼睛之前，拉着我的手，和我说，对不起皎皎，以后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
“阿娘还让我不要生气……”
说到这里，皎皎抬起头，拿脏了的袖子擦干眼底流出的眼泪，小脸蛋微微的鼓着，“我才不会生气。”
“我只是……”
“我只是想我阿娘了。”
她真的好想阿娘啊。
可是不知道阿娘是不是生了她的气。
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再梦见过阿娘。
“我想去和我阿娘说说话，我想要告诉她，我不是故意要快忘掉她的样子的，只是我很笨……很多东西都记不住……”
她真的太笨了。
怎么会有她这样笨的人呢？
怪不得阿娘不来她的梦里了。
“阿娘是不是嫌我太笨，所以才不肯来的？”
“我想和阿娘说一声对不起，有我这么笨的孩子，让她丢人了……”
苏檀心中酸涩。
好可怜的孩子。
看着眼前的皎皎，苏檀就忍不住想，当初若能选，她情愿是自己死了，也不愿长乐两次从她生命中离开。
她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替皎皎拭干了眼泪。
“你才不是很笨的孩子。”
就像长乐才不是没用的孩子，不是他们口中的药罐子，不是他们眼里的拖油瓶。
长乐是她此生唯一的宝贝。
她看着皎皎，温和而坚定的告诉她，“皎皎，你是你阿娘最爱的人。”
“是她的明珠，是与她血脉相连之人。”
“你们是最坚定的盟友，也是彼此最熟悉的伙伴，你最爱的人是你母亲，你母亲最爱的人是你。你们之间的缘分，在她肚子里就注定了。”
“你阿娘怎么会嫌弃你呢，如果她现在站在这里，应该会第一时间因为你的哭泣而急得手忙脚乱，她应该会很想抱抱你。”
皎皎本来不想哭的。
可是听到这里，她一时之间眼眶发酸，忍不住放声大哭。
“呜呜呜……”
“阿娘！”
“阿娘，我好想你……”
她抽抽噎噎的喊着阿娘，忍不住幻想，会不会她这一哭，阿娘就会像以前一样，温柔的抱住她，让她别哭了。
可是她只感受到了有一阵风在自己的身边刮过。
皎皎难过的再次流下了眼泪。
苏檀伸手将她扶起，如月光一样清冷而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落尽皎皎的耳中。
她说：“皎皎，我陪你去山上看看。”
“我陪你去找你的母亲。”
“等看完你母亲后，如果你愿意回家，我就送你回家，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暂时去我家里住着。”
苏檀的声音真温柔啊。
温柔到让皎皎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否则怎么她这么讨人厌的人，出来一趟，还能碰到这么温柔的仙女？
皎皎鼻头酸涩，她其实很想点头，可是一想到刚才姐姐说山上有毒蛇猛兽，还可能有山匪，她就摇了摇头。
“姐姐，谢谢你。”
“可是不用了。”
“太危险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我相信我阿娘会保护我的。”
苏檀蹲下身子，平静的与她对视。
“皎皎，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
“不过你不必害怕，不管是遇到山匪还是遇到蛇虫猛兽，我都不怕。”
“应该是他们害怕我才对。”
苏檀说着，手腕转动了一下，掌心就凭空冒出一道烈火。
随着她念咒，那火势越升越高，只要她将这烈火往树丛里一扔，恐怕一个晚上过去，整个京城，就会陷入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她手背一翻，那火势瞬间消失殆尽。
她又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巨石上，轻飘飘的将石头举起，只要她一用力，那石头很快就能化为齑粉。
皎皎瞪大了眼睛，“你……”
“你真的是仙女！”
“你好厉害啊！”
“你是除了我阿娘以外最厉害的姐姐！”
阿娘也很厉害！
阿娘也可以把这石头举起来，然后砸在地上！
不过阿娘不会让掌心冒火。
不过其实比起让阿娘会掌心冒火，皎皎更希望阿娘会长命百岁。
其实她以前过生辰的时候，悄悄许过愿，让阿娘长命百岁的。
只是好像，神佛都听不见她的祷告。
所以阿娘最后还是走了。
她真希望阿娘能回来啊。
“你现在相信，不管是山匪还是猛兽，看见我都会绕道走了吧？”
“别怕，我陪你上山。”
“也许，你阿娘就在山上等你呢？”
“等见了你阿娘，你打算和她说什么呀？”
皎皎一愣，愕然的摇摇头，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我……”
“我不知道。”
她只是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再见一见阿娘。
想要和阿娘再说说话。
可是到底要和阿娘说什么，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
以至于苏檀现在问起的时候，她竟然脑袋一片空白。
皎皎低下了头，“我果然很笨很笨。”
“我每天都在想着要见一见我阿娘要和阿娘说话，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不知道等会儿要跟阿娘说什么呢？”
她好怕惹阿娘生气。
明明她知道阿娘是不会生气的，可是还是为自己这副笨模样生气，觉得自己丢了阿娘的脸。
苏檀只是伸出手，再次给皎皎擦干了眼泪。
“没关系的，想不出来的话，等我们见到了阿娘再想也可以啊。”
“也许等你见到了你阿娘，你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皎皎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亮了亮，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对！”
“仙女姐姐你说的真对，我以前下了学见着阿娘之前，我也不知道该和阿娘说什么的！”
“可是我一见到阿娘就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她说！”
当时阿娘还嘲笑她是个小傻子，还说她跟只小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的。
她那会儿就骄傲的说自己是小麻雀，妈妈是大麻雀。
小麻雀会有好多好多话和大麻雀说。
就算等小麻雀学会了飞，和大麻雀一样，也生了小麻雀，她也还是会和大麻雀继续叽叽喳喳的。
可是时间走的有些太快。
快到小麻雀还来不及长大还来不及学会飞，小麻雀就再也见不到会笑着说她叽叽喳喳真烦人的大麻雀了。
“姐姐，你说我这次，真的会见到我阿娘吗？”
皎皎的语气里，含了几分期待。
苏檀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声音温柔而坚定。
“会的。”
“皎皎，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阿娘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舍不得你阿娘，你阿娘也舍不得你。”
“你们会见面的。”
“走吧，我们一起去山上。”
苏檀朝着皎皎伸出了手。
皎皎愣愣的看着苏檀。
苏檀的轮廓被光影模糊。
她突然觉得苏檀手里提着的那一盏灯笼就像是一只会发光的大柿子。
而这只大柿子把苏檀的神情照得十分温柔。
皎皎怔怔的点了点头，伸手牵住了苏檀手指，“嗯！我们去找我阿娘！”
她想阿娘了。
她也真的好久没见过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