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珩觉着,自己这每日多换两身衣裳,在苏檀面前晃悠的行为,许是真的有奇效。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苏檀这几日对岁岁更好了。
眼下不仅仅是崔菀在这里教岁岁玄术。
现在就连苏檀也开始加入进来。
岁岁特别高兴,每日都把头抬起来,仿佛自己是只骄傲的小孔雀,“我如今有两个特别厉害漂亮的师父!”
苏檀笑着拿帕子替岁岁拭干脸上的汗水,温柔的蹲下身子,“今日练了许久,累不累?”
岁岁弯着一双眼睛,露出洁白而可爱的小虎牙,“一点都不累,我只要想到我会变得更厉害,我就很开心了!”
苏檀笑得温和。
“我们岁岁以后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玄术师。”
岁岁瞪大眼睛,伸手就搂住了苏檀的脖子,那神情里小小的雀跃几乎都要藏不住,她抬起那张漂亮可爱的小脸,眼里仿佛缀满了星辰,叫人看着便觉得心都化了。
“师父,仙女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我以后真的会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玄术师吗?”
“那是自然。”崔菀一脸骄傲,这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钱的往岁岁身上贴,“我们岁岁又有天赋又努力,以后怎么就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玄术师了?”
“再说了,有我这么厉害的玄术师教你,还有你仙女姐姐在一旁指点,你自然会是第一。”
崔菀才不跟旁人学,着一个女娃娃说要谦虚要沉静,要沉着脸说不可骄傲。
她就要夸岁岁。
这天底下的男儿,就算是尿的比旁人远一些都要被夸奖。
岁岁作为一个比那些男儿厉害的都不知道多少倍的姑娘,就该得到最大的夸奖。
岁岁本来就高兴。
本来就是一个刻苦勤勉的小姑娘。
听了这话,那张兴高采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声音虽然稚嫩,却掷地有声,“我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玄术师的。”
“绝对不会丢师父和仙女姐姐的脸!”
师父和仙女姐姐特别温柔,每天都会夸奖她。
她看着的画像里的娘亲,也很温柔。
岁岁懵懵懂懂的想着,要是阿娘还在的话,会不会也和仙女姐姐和师父一样,夸她是这世上最厉害最可爱的小姑娘。
苏檀看着岁岁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她从头至尾就没有对岁岁说过半句打击岁岁自信的话,见岁岁如此志得意满,她笑容里有欣慰有与有荣焉,偏偏就是没有不赞同和打压。
她甚至下意识的道:“我们岁岁就是于天际翱翔的雌鹰,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吧。”
她希望岁岁能永远自由。
女子这一生,最自由快乐的时期就是幼年之时,大多一旦开始长大了,就要被各式各样的规矩束缚,成婚以后,更是要被束之高阁。
从此直到死,都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囚笼里。
人站在高墙之内,被四四方方的院子围着,其实远远的看去,确实就是一个囚字。
她希望岁岁能永远自由鲜活。
永远不被那些规矩所束缚。
也许成为天下第一玄术师,岁岁或许会远离那些枷锁。
陆知珩是个不错的父亲,他或许不会要求岁岁在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高门贵女。
可惜的是岁岁头上不仅只有父亲。
她是皇家郡主,如今还算自由,可等再大一些,懂事些,恐怕就要承担沦为女子中表率的责任。
这是郡主身份带来的荣耀和桎梏。
她不知道岁岁能不能挣得脱。
但她盼望着岁岁能够挣脱。
自然,如果对于岁岁来说,那些东西并不算是规矩和束缚,苏檀也不会自以为是的,非要押着岁岁,将她那些她觉得她好的东西套在岁岁身上。
想到这里苏檀惊觉,自己似乎已经越了界。
这些东西,原不是她该考虑的。
她想的过多了。
在无意识的时候,手未免也伸得有些过长。
苏檀克制住自己,不叫自己再继续自以为是,只岔开了话头,“岁岁今日练了一天了,累不累?渴不渴?”
岁岁摇摇头。
“我一点都不累,一点都不渴,我觉得我还能继续练!”
她要继续练,崔菀和苏檀也不会非要她去吃点心喝水,只笑着道:“好,我们在这里陪你继续练。”
崔菀和苏檀对岁岁可谓是倾囊相授。
崔菀是岁岁的师父也就罢了。
苏檀其实明明没有这样的义务,但她还是教了。
陆知珩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宋家那一群狗东西,还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能将苏檀这么好的人,硬生生给逼的不顾一切也要逃出宋家。
陆知珩原本唇角还带着笑。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日,苏檀曾经当着庆隆帝的面说过,此生不想再入囚笼。
宋家对于苏檀来说是一个逃不过的囚笼。
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那……那宸王府呢?
陆知珩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心中看不上宋庭琛,觉得他宋家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总觉得宋家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吃人的魔鬼,能生生叫苏檀丢掉了半条命。
那……
那他的宸王府呢?
陆知珩忽而轻笑一声。
倒是觉得自己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
宋家固然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可苏檀进去至少还保住了一条命。
宸王府呢?
当年若不是老天保佑,他只怕连岁岁都留不住。
想了想,陆知珩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
他还是不要害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