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去身形跟在后面，看到那些游荡的魂魄大多残缺不全。
有的少了胳膊，有的胸口有个大洞，还有的整张脸都模糊不清。
他们都是无法进入轮回的可怜虫，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变得透明，最终会彻底消散。
崔老板拖着张广毅来到一个特别高大的坟包前。
这个坟包上长满了暗红色的杂草，墓碑歪斜地插在土里，上面用朱砂写着模糊的字迹。
崔老板用铁链在墓碑上敲了三下，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坟场格外刺耳。
“老黑，给你带了个新鲜货。”
崔老板阴森地说道。
地面开始震动，坟包上的土块簌簌落下。
一只漆黑如炭的大手突然破土而出，五指如钩，指甲足有三寸长。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坟里爬了出来。
它足有两米高，全身漆黑，只有眼睛泛着血红色的光。
那张扭曲的脸上布满了缝合的痕迹，像是被撕碎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
“活人的魂魄？”大黑影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来，带着腐烂的气息。
“崔爷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崔老板嘿嘿一笑。
“给你玩玩，玩坏了也没关系。”
说着，他解开了张广毅脖子上的铁链。
张广毅立刻感到一阵轻松，本能地转身就跑。
他的魂魄在坟场中飘荡，速度快得惊人，但没跑出多远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黑雾，像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去路。
“别白费力气了。”
崔老板飘过来，幸灾乐祸地说。
“这里是阴间划定的禁区，有神力结界挡着。
别说你一个新死的魂魄，就是百年老鬼也出不去。”
张广毅不信邪，又尝试向不同方向突围，但每次都被那层黑雾挡回。
他这才注意到，坟场边缘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小小的木牌位，上面写着模糊的符文。
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构成了困住亡魂的牢笼。
大黑影已经逼近，它每走一步，地面就微微震动。
张广毅摆出格斗姿势。
即使成了魂魄，格斗的本能还在。
但大黑影只是轻蔑地一笑，突然加速冲来，漆黑的大手一把掐住张广毅的脖子。
“唔！”张广毅的魂魄被提离地面，他拼命踢打，但拳头穿过大黑影的身体，如同打在空气中。
那只手越收越紧，张广毅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魂魄的边缘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像即将破碎的玻璃。
崔老板飘在一旁，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幕。
“对，就这样，让他魂飞魄散！”
我躲在暗处，迅速掐诀念咒，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点燃。
符纸燃烧的青烟笔直上升，在到达某个高度时突然转向，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城隍大人，速速现身！”我低声喝道。
大黑影已经将张广毅掐得几乎透明，魂魄的光芒微弱如风中之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坟场上空突然金光大作，一道威严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孽障，住手！”
金光中浮现出一位身穿官袍、面如重枣的神明。
正是本地的城隍爷。
他手持金锏，双目如电，神威如狱。
大黑影惨叫一声，立刻松开张广毅，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崔老板也脸色大变，慌忙跪下，铁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广毅跌落在地，虚弱地蜷缩着，魂魄时明时暗，显然受了重创。
“崔阴司，你好大的胆子！”城隍怒喝。
“竟敢擅离职守，滥用职权拘人生魂！”
崔老板连连磕头。
“城隍老爷明鉴，小的冤枉啊！这、这是误会”
“还敢狡辩！”城隍一挥金锏，一道金光打在崔老板身上，他立刻惨叫起来，魂魄出现道道裂纹。
“黄大师已将你的罪状一一呈报，还有何话说？”
大黑影见状，立刻爬上前哭诉。
“城隍老爷饶命！都是崔阴司逼我干的！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它指着周围几个残缺的魂魄。
“他已经害了好几个生魂了，都推说是被野鬼所害”
崔老板面如死灰，突然转向我，眼中闪过怨毒。
“黄二皮，你坏我好事！佛爷不会放过你的！”
我心头一震，立刻追问。
“谁是佛爷？”
崔老板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城隍冷哼一声，金锏一指，崔老板立刻痛苦地翻滚起来。
“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崔老板哀嚎。
“我只见过佛爷的一个女助理，叫佛媛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是怎么当上阴差的？”我紧盯着他。
“谁给你做的介绍？”
崔老板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是李阴司引荐的”
城隍掐指一算，脸色骤变。
“李阴司一个星期前就已离奇失踪，魂飞魄散！”
我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佛爷已经先我一步清理了线索。
这个幕后黑手行事狠辣，连阴差都能悄无声息地除掉。
城隍怒不可遏，金锏高举。
“两个孽障，今日就叫你们魂飞魄散！”
“且慢！”我连忙阻止。
“城隍老爷，这崔阴司虽罪大恶极，但他背后还有人。
不如暂且留他一命，或许还能引出更多线索。”
城隍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也罢。”
他一挥袖，两道金光化作锁链，将崔老板和大黑影牢牢捆住。
“本官会将他们押回阴司受审。”
我走到张广毅身边，查看他的状况。
他的魂魄已经非常虚弱，随时可能消散。
城隍见状，从袖中取出一颗金色丹丸。
“此乃固魂丹，可保他魂魄七日不散。
但七日之内，必须让他回到肉身，否则大罗金仙也难救。”
我郑重接过丹药。
“多谢城隍老爷。”
城隍点点头，押着两个恶鬼消失在金光中。
坟场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游荡的孤魂和奄奄一息的张广毅。
我给张广毅服下固魂丹，看着他的魂魄逐渐稳定下来。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
“黄师父语彤她”
“放心，我会处理。”
我扶他坐起。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叫佛媛的女人。
她可能是我们找到佛爷的关键。”
张广毅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远处，第一缕晨光穿透阴间的迷雾，为坟场镀上一层淡金色。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我们的追查，也才刚刚起步。
我站在张广毅的公寓里，看着躺在床上的身体和飘在一旁的魂魄。
王语彤坐在床边，眼睛哭得红肿，手里还攥着湿透的纸巾。
“黄师父，求求你救救他”她的声音嘶哑，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袖子。
我点点头，从包里取出固魂丹。
张广毅的魂魄已经很虚弱，半透明的边缘开始模糊。
我让他躺回身体上方，然后将丹药放在他的眉心。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念动咒语，手指在丹药上方画符。
固魂丹开始发出淡淡的金光，慢慢融入张广毅的眉心。
他的魂魄逐渐下沉，与身体重合。
王语彤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当张广毅的睫毛突然颤动时，她捂住嘴，眼泪又流了下来。
“呃”
张广毅发出微弱的呻吟，手指动了动。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但胸口已经开始规律起伏。
“他需要休息。”
我对王语彤说。
“魂魄离体很伤元气，这几天别让他出门。”
王语彤连连点头，用手帕轻轻擦拭张广毅额头上的冷汗。
我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
事情还没完，我得抓紧时间。
“你照顾好他，我有事要处理。”
我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王语彤突然叫住我。
“黄师父那个崔老板”
“我会处理。”
我简短地回答，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离开公寓，我开车直奔崔老板的别墅。
天还没亮，路上几乎没有车。
我一边开车一边回想坟场发生的事。
崔老板提到的“佛媛”很可能是关键线索，但怎么找到这个人是个问题。
崔老板的别墅在城郊，是一栋三层的中式建筑。
我停好车，绕到后院。
后门没锁，看来崔老板回来得很匆忙。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二楼一间卧室亮着灯。
我轻手轻脚地上楼，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卧室门虚掩着，我小心推开一条缝。
崔老板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嘴角还有血迹。
他的睡衣被汗水浸透，身体不停地抽搐。
城隍的惩罚显然很严重，他的魂魄上布满了裂纹，像一件打碎又粘起来的瓷器。
我推门进去，崔老板艰难地转过头。
看到是我，他的眼中闪过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