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就这么径直走出病房。
身后,刘女士急促的话语还在继续:“月月,你听妈把话说完啊,纪女婿说了的,先前就是跟你怄气才故意写那样的条约,他就是舍不得跟你离婚,更见不得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但是不管是房子还是钱,人家都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你的,纪女婿说了,夫妻一场,你们感情深厚,他担心离婚以后你的生活。”
“纪女婿还说了,要是你觉得不够,他还可以再给你,如果你消气了,能不离婚是最好的……哎,月月,你跑什么?”
她还问我跑什么?
就这样的鬼话,我不赶紧跑开,难道还要继续听她跟我编?
什么纪云州见不得我身边有别的男人,什么真心实意送我房子票子,什么我们夫妻一场感情深厚。
我先前还觉得是刘女士犯糊涂,听信了纪云州的瞎话,被忽悠着帮他一起骗我。
可听到这里我确信了,是刘女士自己在忽悠我,但是她太不了解我和纪云州之间的内情了,她居然说出,纪云州舍不得跟我离婚这种话,直接暴露了真相。
纪云州迫切地想要带郑欣然进纪家大门,他会舍不得跟我离婚?
夫妻一场感情深厚?感情如果真的深厚,他还可能会有郑欣然吗?
或许是热络过吧,结婚后第一年我们关系还不错,但也只有一年时间而已,感情很快就冷下来了,这算得上什么感情深厚?
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再给我点”这种话倒有可能是纪云州说的,因为这就是一场交易,他在跟我谈价码,如果我觉得不够看,可以再加码。
刘女士马上就要追出来了,舅舅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他明显刚睡醒,人还有点迷糊:“谁要离婚啊?美玲啊,什么女婿?”
“呀大哥你醒了?是不是我嗓门太大把你吵醒了?那啥,没人离婚,我就是追了个剧,跟月月讨论剧情呢。”刘女士追我的脚步戛然而止,她反应很快,立刻编出来个理由搪塞舅舅。
而我则没有任何犹豫,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离开了病房。
冬日夜短,才五点多钟天色就暗了下来,我没有打车,就这么捂着围巾沿着街道步行,漫无目的地飘荡,心底映起的是纪云州的脸。
想起他红着眼睛盯着我说出的那句:“钱和房子,你都必须收下,如果你不肯收,离婚的事情就不用谈了。”
还有他一锤定音的那句:“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什么时候接受了再来找我。”
纪云州真的很欺负人,三年婚姻,我什么都没求,只求一个自由身而已,他连这个也不容许,一定要逼我答应他的要求。
他自己逼我就算了,还联合刘女士一起来逼我。
他对我家的情况是很清楚的,知道我在沈家的位置尴尬,知道亲人是拿捏我的最好法宝,也知道我害怕刘女士亏欠老沈,所以,他通过刘女士精准拿捏我。
夫妻一场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对我没有感情,甚至连一点情谊都没有,就算离婚,也要对我赶尽杀绝。
这恐怕是三年婚姻里,最让我觉得悲哀的一件事吧。
原本不想回景园的,可当我的脚步停下,我发现自己还是到了景园门口。
打开门,屋子里阴暗一片,空无一人,厨房里,纪云州昨晚做的饭菜还在案板上摆着,早已凉透了。
我看着那些色泽暗淡的饭菜好一会儿,不由扯起唇角笑了一下,转身离开时,眼角有一道湿热滑落。
真是好笑。
纪云州的工作一直都很繁忙,我与他的三年婚姻里,一直都是我为他洗手作羹汤,说起来,这些凉透的饭菜还是纪云州为我做的第一顿饭。
可这些饭菜也只是道具,是纪云州用来哄我答应那个交易的道具。
太可悲了。
我随手抹去眼角的那道湿热,转头进了浴室,泡澡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很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我神经太紧绷了,温热的水包裹着我,让我难得放松。
或许是我本来就没有休息好,又赶上这两天事情多,我乏透了,这会儿终于扛不住了,我的脑袋越来越重,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回卧室。
就这么靠在浴缸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回到了从前。
我们的从前。
不久之前。
两年前,纪云州对我还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我们虽然是协议离婚,那个时候纪云州的工作也很忙,可他对我还是很温柔的。
愿意花时间陪我,愿意哄我开心,有时候他下班早了点,我的饭还没有做好,他就脱了外套进厨房,陪我一起做。
但他陪我做饭的方式很特别,他帮忙剥蒜剥葱,不站在旁边剥,而是抱着我的腰,就在我腰侧剥,修长的手臂穿过我的腰身,他的呼吸和声音都在我耳边:“老婆,你腰真细。”
撩拨得我耳垂微痒,耳根发烫,心底也是一阵一阵痒,最后饭都没做成,人已经被他抱上了床,折腾到精疲力尽。
最后两个人都倒在床上,他的手指抚在我发丝上,温柔又深情地叫我,一声又一声老婆,那样柔软谴倦。
“老婆。”
我的耳边再次出现了纪云州的声音。
不同于旧日回忆,纪云州这次的声音虽然是温柔的,却又饱含悲伤,他的声音沙哑,又含着一点不真实的哭腔:“老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老婆?
是我做梦了吗?
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身体缓缓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水里。
我隐约记得我是在浴缸里睡着的,浴室的灯都是打开的,可我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光线昏暗。
一只手臂搭在我腰间,把我扣在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我转头,看到了纪云州熟悉的睡颜。
似乎是感觉到我在动,他的手臂收紧,几乎要把我嵌入他胸口。
我又听到了他沙哑的,有些脆弱的声音:“老婆,别走……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