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将军秋后算账。
大夫人本想再问两句,人都跑了。
她只好将目光,重新落回自家儿子身上。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位‘小娘子’……”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莫不是上回,老太君提过一嘴的凌家姑娘?”
她挪了挪身子,离儿子又近了些。
探究的目光,几乎要黏在秦捷脸上。
秦捷一抬头,就见母亲那张保养得宜、写满“八卦”二字的脸,几乎凑到了跟前。
他不由自主,身子微微后仰。
耳根子,有点烫。
“……嗯。”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哟!还真惦记着呢!”
大夫人笑意盈盈,眼波流转。
“是哪家的姑娘呀?”
“要不要娘……帮你探探口风?”
“娘!”
秦捷猛地拔高音量,打断她:“还吃着饭呢!”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救命稻草。
大夫人被他这罕见的窘迫模样逗得,不由笑出了声。
“啧啧。”
“瞧瞧,一提这位姑娘,连饭都吃不好了呀……”
秦捷扒了两口,便匆匆道了句吃好了,立马开溜。
大夫人望着秦捷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却盛满了探究。
凌家姑娘……她眉头微蹙。
这京城里,姓凌的人家,着实不多。
她之前也暗暗寻摸过。
正经待字闺中的,只有一个。
才五六岁光景。
总不能是那个奶娃娃吧?
自家儿子眼光再独特,也不至于此。
难不成……
是哪家的亲戚,借住在府上的表小姐?
这念头一起,便有些压不住。
自家那傻小子,木头疙瘩似的,好不容易开了窍!
她这当娘的,怎能不上心?
她朝旁边候着的嬷嬷招了招手。
“你去,再仔细探探。”
“这凌姑娘,到底是哪家的,或是……哪家亲戚?”
“务必查清楚些!”
“是,大夫人。”
……
翌日
晃悠悠的马车里,席秋娘倚着软垫,眼帘半垂,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帕子。
翠儿在旁安静坐着,不敢打扰。
她如今这身份,一个妾室。
本是没资格随意出府的。
若非贺家还顾忌着沈老夫人的脸面,允了她偶尔出来走动……
她便要被关在那府宅之中,不见天日。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
从前那些个宴席,帖子雪片似的飞来。
如今,怕是再也没了。
自玉佛殿那遭之后,那些个世家贵女,个个变了嘴脸。
她也试着递过帖子,请人听曲,看戏。
不是这个贵人事忙,就是那个身子不适。
呵,一个个,势利得很。
当初热络地围着她,还不是看在沈家的面上?
如今入了贺府为妾,便也懒得理会她。
席秋娘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倒有些想念,在沈府的日子。
指尖捻着帕子的动作,骤然停了。
她的眸光沉了下去。
还有上回,她明明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凌家,一封给陈家。
石沉大海,丁点水花也无。
陈若羽……若非公主殿下先断了与她的往来……
她用得着求那个小蹄子递话?
如今倒好,一个个都学会了狗仗人势!
都想来踩她一脚不成?
翠儿觑着她的脸色,心头一紧。
身子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席秋娘眼底戾气一闪,帘子一挑,突然瞧见了什么,勾了唇角:“停!”
马车吱呀一声,稳稳停住。
席秋娘起身,便要下车。
翠儿愣了一瞬,赶紧跟上,伸手去扶。
抬头一看。
眼前,竟是金玉阁。
里头的首饰玉器,隔着老远仿佛都能嗅到那金贵的味儿。
漂亮得很!
听闻,当今皇后未出阁时,也常来此地。
翠儿瞧着这金粉刷的三个大字,有些恍惚。
之前席秋娘住在沈府那会儿,可是这里的常客。
每隔一两个月,总要拿着沈府给的月银来逛逛。
挑个簪子,选对耳铛。
虽不能买最顶尖的,却也足够体面风光。
可如今……
翠儿偷偷看她一眼,心头打鼓。
贺府给妾室的月银……
跟沈府大丫鬟的份例差不多。
这金玉阁里随便一件不起眼的玉佩,怕是都要攒上一年?
席秋娘却似浑然未觉。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侧边的马车上。
青布幔,黑漆身。
低调,却难掩其贵重。
那是沈府的马车。
难道是秦氏?
她入贺府后,也给沈府递过信。
不止一次。
可回来的,不过些吃食衣物,打发叫花子似的。
连老夫人一句体己话也无。
冷漠得厉害。
想起从前,秦氏偶尔还会带她来这金玉阁逛逛。
如今……
席秋娘咬了咬下唇。
沈家这根线,绝不能断!
断了,她在贺家人面前,还剩什么?
凭她那个窝囊夫君吗?
还是凭贺老夫人那点子虚情假意?
都不是!
唯有沈家,才是她最后的体面!
这关系,必须重新焐热!
念头一起,她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进去。
金玉阁内,暖香扑鼻。
满目皆是流光溢彩。
晃得人眼晕。
她目光飞快扫过琳琅满目的珠翠。
寻找着。
忽地,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玲珑的身影。
正站在一排玉簪前,侧着头,似乎在认真挑选。
那身段,那侧脸……
席秋娘脚步顿住。
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冲头顶。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