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去,我们舟儿怕是要吃大亏!”

    桌边,她儿子程及玉慢条斯理啃着一块松仁糕,眼皮都没抬。

    “娘,别急。”

    “再等等。”

    程侯夫人哪里等得住,心都揪紧了。

    楼下,少年委屈的声音穿透喧嚣——

    【我,我要去告诉我姑母!】

    程及玉放下糕点,手往桌上一拍。

    清脆一声响:“娘,下楼!”

    “哎!”程侯夫人提着裙摆就要冲出去。

    程及玉忙喊住,语带无奈,“娘,注意身份。”

    程侯夫人脚步一顿,在门口停下,深吸口气。

    她理了理鬓角,清了清嗓子,腰杆挺直几分,端出侯夫人的仪态:“知道。”

    哎,行!

    程及玉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摇摇头,没再跟上去。

    巷口斜对面,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停了许久。

    车帘一角被纤细的手指微微掀开,一双清亮冷静的眸子,往那酒坊门口扫了一眼,复又缓缓落下。

    “主子。”惊蛰低声禀报。

    “一切都按吩咐的办妥了。”

    “那两个帮腔是小侯爷庄子上的,混在人群里,拱火作声。”

    凌曦点了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细密的绣纹。

    思绪回到那日郁楼雅间。

    这出戏,本得找个放得开、豁得出去的人来演。

    最好,还得是那种平时就戏瘾大,一点就着的。

    程及玉那小子倒是一拍大腿,推荐了程侯夫人。

    凌曦当时嘴角一抽。

    程侯夫人?

    让她老人家穿着破衣烂衫,跑这儿来跟个市井坊主撒泼打滚?

    哪能成!

    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排戏。

    程及玉一听要装疯卖傻,还得扮土气,立刻讪讪地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他娘那身份,别说装,就是站在那儿,气度也遮不住。

    曾玉也不行。

    程及玉和曾玉这两个纨绔,自小就在京城里上蹿下跳,脸熟得很。

    就算扒了锦袍换上麻衣,那股子京少的习气也骗不了人。

    若是随便叫个机灵的下人去……

    寻常吵闹还行。

    万一真要亮明身份撑场面,怕是压不住华杉白家义弟的身份。

    分量不够。

    正愁着,程及玉忽然想起个人来。

    他那个在外郊庄子上放养的表弟,徐舟。

    纯粹一个小猴儿!

    自小没人管,泼猴似的。

    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跟着庄户孩子漫山遍野跑。

    泥里水里滚大的,拦都拦不住。

    晒得一身黑皮,结实。

    扔人堆里,谁也瞧不出是个跟侯府沾亲带故的。

    人还机灵,让他来演,绝配!

    尔后便将人暗中叫了过来,将话语场景这么一对。

    恩,有那味儿了。

    酒坊内,徐舟与华杉仍在对峙。

    街口忽地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

    几道粗嘎的嗓门响起。

    几名衙役,手按腰刀,一脸不耐地分开人群闯了进来。

    为首的衙役三角眼一扫,厉声喝问。

    “谁?!谁在这里闹事?”

    那掌柜胆气立壮,腰杆都挺直几分。

    他一个箭步窜上前,手指几乎戳到徐舟脸上。

    “就他!官爷,就是这个贱民!”

    衙役的目光,如同沾了脏东西般,嫌恶地往那浑身泥污的少年身上这么一瞟。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走吧。”

    这是连问都懒得问,直接要锁人了。

    徐舟吓得一个激灵,梗着脖子大叫:“你们谁敢动我!”

    “我姑父在京城做大官!他定饶不了你们!”

    他一边嚷,一边眼珠子往外一瞟,像是找着了救命稻草:“姑母!姑母!”

    衙役顺着瞟了一眼,正瞧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那儿,车旁站着一位衣饰讲究的妇人。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