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沈晏既已打定主意,这般也好。
能彻底断了照月那丫头的痴心妄想。
省得她总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人。
到时,好好在朝中青年才俊里,给她挑个家世人品相当的。
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才是正经。
……
贺府书房
烛火昏昧,跳跃不定。
贺明阁俯身,焦躁地翻找着什么。
书架上的典籍被他扒拉下来,散了一地。
纸页哗哗作响,混着他粗重的喘息。
怎么会不见了?
不可能!
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那东西关系重大,绝不能丢!
平日里能进他书房的,就一个小厮。
那小子,打小跟着他,机灵,有分寸。
书架上的东西,书案上的物什,借他个胆儿也不敢乱碰。
何况,他还特意上了锁!
会是谁?
事已至此,还是先去下人房寻那小厮问个明白。
贺明阁提起灯笼,烛火一曳,拉长他阴沉的脸。
还未走到后院,便见一道人影蹲在墙根狗洞处。
这么晚了——难道,他斥道:“谁在那儿?做什么呢!“
那道黑影更惊慌了,很快便消失在洞的另一边。
席秋娘疯狂地跑着,跑着。
胸腔里像着了火,双腿灌了铅。
可她不敢停。
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石子绊倒。
“扑通!”
她跌在地上,膝盖手心顿时火辣辣的疼。
她又快速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跑着。
快!再快一点!
情急下,她辨不清方向,只知一味逃。
直到前面隐约有水声。
是桥!
她连滚带爬,躲在桥洞下。
冰冷潮湿,带着些许腥气。
她紧紧蜷缩身子,屏住呼吸。
头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有人从桥上跑过!
那脚步声渐渐远去。
席秋娘僵着身子,等了又等。
确定无人。
这才细细喘了口气。
她按上胸口。
那叠要命的信笺,就藏在那里。
只要呆到天亮,就去敲登闻鼓!
她要把贺明阁做的那些腌臜事,全都抖搂出来。
身败名裂!
这般,她席秋娘便是大义灭亲之人。
她就能正大光明同贺府割裂开来。
还能亲眼看着贺明阁,看着贺府全家……
在那菜市口,人头落地!
哈哈哈哈!
席秋娘几乎要笑出声。
真是,想起来就痛快。
说不准,她眼底倏地燃起希冀。
说不准,还能回沈府,继续做她的表小姐……
届时,她带着功绩回沈府,那凌曦再受宠又如何?
还能同她相比?
今生嫁不了表哥,她认了。
可也绝不能让凌曦那贱人好过!
席秋娘单是想想,唇角便抑制不住勾起。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包袱。
包袱里头,不过是些从沈家带来的衣裳。
好些的首饰衣裳,被翠儿那丫头当了换钱。
该死的贺家!
呸!
仆从个个眼高于顶,没银子,连口热水都吝啬。
马上,马上她就能回到沈府,回到她的秋芜院!
还能将翠儿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好好教训一顿!
席秋娘又屏息凝神,在桥洞下细细听了半晌。
四周死寂,再无半分异响。
她心头稍定,猫着腰,一点点,如受惊的兔子,试探着探出半个脑袋。
突然对上了一双眼!
顿时头皮一麻。
水面倒映着月光,碎裂成无数光斑,映在对方的脸上。
那张脸,阴沉,冷峭,带着几分戏谑。
贺明阁!
席秋娘脑中“轰”一声炸开,浑身血液刹那逆流!
她想逃,腿却软得像面条。
想喊,喉咙却像被封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贺明阁居高临下,目光似淬了寒冰,一寸寸刮过她满是泥污的脸。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尽嘲讽的弧度。
他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怀中那只被捂在胸前、抓得死紧的包袱上。
“席秋娘。”他唤她,慢条斯理。
“真是……好巧啊。”
……
翌日沈府
总管太监福满手捧明黄卷轴亲至:“圣旨到——!”
凌曦跟着沈家人跪在正门前。
福满脸上堆笑,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沈府凌氏曦者,本出良家,虽居副室,克秉贞勤。”
“今献铁矿,裨益军国,忠心可嘉。特封尔为明宜县主,赐黄金百镒,蜀锦十端。准服七翟冠,岁禄八百石。”
“其生父凌永年、嫡母许氏教女有方,赐黄金百两、绸缎十端。”
“钦此。”
凌曦跪在下首,闻言,脑子嗡一声。
县主?
竟是县主?
她以为,最多是个乡君。
圣上还赏了凌永年与凌夫人!
这赏……未免也太重、太周到了些。
身旁,沈晏眼帘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唇角却微微勾起。
另一侧,沈老夫人的眉头一皱。
只一下,便恢复了往日的端凝肃穆。
秦氏的心,却骤然掀起了惊天骇浪!
什么?!
铁矿?!
这凌氏……她何时发现的铁矿?!
又何时献于圣前?
这泼天的大功劳,怎会算到她一个内宅妇人头上?
圣上……莫不是弄错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