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知晓了她的为人,宋挽初再看她的笑容,觉得格外虚假。

    “呦,挽初也在呢。”

    “大嫂有事?”宁氏不咸不淡地问道。

    钱氏自来熟地往小榻上一坐,笑眯眯的,“前几日你侄儿走夜路摔了一跤,喉咙被石头硌了一下,喝了几副药,嗓子还是疼得厉害,我想着弟妹这里有上好的川贝枇杷膏,消肿化瘀镇痛效果最好,就腆着老脸来问你要一些。”

    宋挽初觉得这话奇怪,逻辑不通。

    人走路摔跤,无论怎么摔,都不可能伤到喉咙,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有人故意勒住或者掐住他的脖子,才会损伤喉咙。

    楚皓安,这是被人打了?

    她突然就联想到他送自己束腰带,暗戳戳地挑逗她。

    是不是阿兄打了他,给她出气?

    宁氏叫丫头拿了一罐川贝枇杷膏给钱氏。

    钱氏的眼睛在房间内骨碌碌转了几圈,蓦然发现,曾摆在案桌最显眼位置的那株红珊瑚不见了。

    她又偷偷观察宁氏的脸色。

    气色红润,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两块芋头糕。

    之前她吐得厉害,连一点甜食都吃不下,就这几天的时间,胃口就变得这么好了!

    钱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一问,“弟妹怎么不摆那株红珊瑚了,可是不喜欢了?”

    宁氏心中冷笑,面上却是风平浪静,“大嫂送的,我自然喜欢,只是前几日轻舟道长来,说我孕中与大红色犯冲,只好暂时将红珊瑚给挪了出去。”

    那株珊瑚里藏着能让宁氏滑胎的麝香,挪出去就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了!

    钱氏心中焦急,宁氏已经是四个多月的身孕了,月份越大,胎象越稳固,越难落胎!

    “我也是想让弟妹平安诞下麟儿,才特意跑去佛寺求大师给红珊瑚开光,弟妹屋中没了那祥物,我回去也日日牵挂,我那里还有一尊开过光的木雕送子观音像,不如我送了来给弟妹,也好保佑弟妹顺利生下嫡子。”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不是轻舟道长识破了红珊瑚里藏着的猫腻,宁氏还真以为钱氏真心为她着想。

    她快要演不下去了,脸色沉了下来,“听大嫂的意思,好像没有你的祥物,我就不能顺利生孩子似的。”

    钱氏眼神微变,宋挽初朝宁氏的方向轻轻挑了挑眉,算是提醒。

    她朝钱氏露出大方端庄的笑容,“大太太的好意,姨母自然是要领的,这样吧,过几日老太太院子里要做一场法事,咱们当晚辈的都要去观法,大太太若是诚心送礼,到时候就趁着观法一并送了吧,也省得您多跑一趟。”

    钱氏眼珠子又转了几圈,觉得这个办法简直妙极。

    当着老太太的面给宁氏送东西,老太太自然高兴,不仅露脸,还能让众人都以为她关心宁氏,妯娌和睦。

    一举两得。

    她原本看不起宋挽初,这会儿瞧她却顺眼了很多。

    这丫头,显然是在讨好她!

    昨晚儿子回家,像是得了癔症,做梦还嘟囔着再也不敢招惹挽初表妹之类的胡话。

    宋挽初,这是上赶着要嫁给她儿子呢!

    钱氏目的达到了,离开春晖堂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

    屋里,宋挽初和宁氏也相视一笑。

    楚月盈突然问了一句,“母亲,轻舟道长到底什么时候来呀?”

    小姑娘已经尽量克制了,可语调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期待和欢喜。

    宋挽初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梁屿舟那个妖孽,知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撩动了少女的芳心?

    她想告诉表妹,千万不要对那个满口谎言的男人产生任何好感,一旦陷进去,是致命的!

    看着楚月盈不胜娇羞的模样,她又如鲠在喉。

    该怎么说呢?

    ……

    一转眼,到了楚老太太为去世嬷嬷做法事的这一天。

    楚家所有的晚辈都来到楚老太太院中观法。

    时洛寒看得出来,宋挽初不是很想去。

    今天她穿的是皎月白,颜色浅淡,脸上不施粉黛,头上只挽着一枝碧玉簪。

    她打扮得素淡,想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无论如何降低存在感,她的容貌,都不可能不引人注意。

    时洛寒不想宋挽初为难,一想到她是因为不想见到梁屿舟,心中又有一丝窃喜。

    “挽初,你若觉得勉强,就不要去了。”

    “要去的,今日还有好戏要看呢。”

    今日人多,她都不需要特意避开梁屿舟。

    去的路上,她不停地提醒自己,忽视那个人。

    就当是看耍猴戏了。

    慈惠苑中,做法的道台已经布好。

    梁屿舟一袭天青色的道袍,立于道台中央,神情肃穆。

    那张脸太年轻,俊美得太有攻击性,但被他清冷的气质中和,往那一站,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不沾染一丝红尘。

    谁能想到,一年前的梁屿舟,还是泡在繁华富贵乡的国公府世子?

    楚家男女老少按照辈分依次站好,只有楚皓安称病没来。

    楚老太太把宋挽初视为贵客,因此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边。

    一双熠熠闪光的黑眸,从她的脸上掠过,好像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宋挽初垂眸,羽睫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整个做法的过程,她的视线没有一刻落在梁屿舟脸上。

    梁屿舟,也似乎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做法上。

    结束后,梁屿舟走下道台。

    楚老太太亲自奉上谢礼。

    她对梁屿舟很满意,“轻舟道长虽然年轻,却自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在,别说几个小鬼,就算是敌军的千军万马,道长也能压得住。”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股桀骜不驯,又铁骨铮铮的气质,像道士,更像是将军。

    更别提身上那股无可匹敌的贵气。

    此人出家前,身份非同小可。

    “老太太谬赞。”

    梁屿舟的目光落在宋挽初脸上,“贫道也为宋姑娘祛过邪祟,不知宋姑娘这几日睡得可好?”

    他的眼神,好像带着温度,扑在宋挽初的脸上,开始一点点升温。

    仿佛,是他的指尖,一寸寸拂过她的脸。

    宋挽初的心尖颤了颤,她打定主意不看梁屿舟。

    “多谢轻舟道长,心中无邪祟,自然睡得好。”

    梁屿舟目光微暗。

    他在挽初心中,都成了邪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