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太眼光毒辣,感觉也敏锐,她似乎查觉到,挽初和轻舟道长之间微妙的氛围。

    怎么说呢,好像两个人明明很熟,却偏要在众人面前装不熟。

    不容她细细思考,钱氏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

    “老太太,我有个东西要送给弟妹,先给您瞧瞧好不好?”

    她恭敬地递上一尊送子观音像。

    虽然是木雕,但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一肘长,佛身金灿灿的,俯视众生,面容慈悲。

    楚老太太接过来看了看,雕刻精致,栩栩如生,还有股很特别的香气。

    “是个好宝贝,寓意也好,你有心了。”

    楚老太太很高兴。

    自从钱氏母子住进来,她总担心宁氏不高兴,几年间二人也有些矛盾。

    但钱氏送观音,祝福宁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想搞好妯娌关系。

    宁氏宽厚温柔,定会给她这个面子。

    钱氏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老太太说好,那我就放心送了。”

    说着,递到了宁氏的手中,“弟妹,这尊送子观音,也是开了光的,大师说放在卧房内,每日对着念经,参拜,会心想事成。”

    宁氏闻着那股麝香的味道,胃里泛起阵阵恶心。

    钱氏的虚伪阴险,更让她恶心!

    宋挽初等的就是这一刻。

    钱氏自大,以为姨母不知那株红珊瑚中的玄机,她害人都不换个法子。

    她要当面揭穿钱氏的真面目。

    当着楚老太太,当着楚家众人,让所有人看清钱氏的险恶用心。

    可没等她张口,梁屿舟突然出声:“太太别动,这是邪祟!”

    宋挽初愣住。

    宁氏也发懵,困惑地望着梁屿舟。

    上次梁屿舟分辨出那株红珊瑚中藏有麝香,是他嗅觉灵敏,打碎珊瑚得到求证。

    可这一次,他碰都没碰到这尊送子观音,怎么会知道里面暗藏玄机?

    难不成,他真能慧眼识物,认出邪祟?

    钱氏心口发紧,虎着一张脸呵斥道:“你这个小道士,胡说八道什么?这明明是开了光的祥物,怎么就成了邪祟?”

    她赶忙看向楚老太太,“老太太,这个小道士狡猾得很,定是为了多讨些赏钱,才硬是把祥物说成邪祟!”

    宋挽初不想听她狡辩,说得越多,众人需要分辨的就越多,抓这种阴险小人,就得一招毙命。

    她想拿过那尊送子观音,麝香一定就藏在底座里。

    可手指还没动一动,梁屿舟就抢过了那尊送子观音。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徒手掰开了底座。

    底座竟然是空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不少人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那是什么。

    楚老太太脸色遽变,那东西她认识,是害女子滑胎的麝香!

    梁屿舟冷冷地掀了掀眼皮,钱氏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利剑穿透。

    那目光,太可怕了!

    “麝香性寒,气味浓烈,活血化瘀,孕中妇人碰都不能碰,就是闻多了气味,也会滑胎,大太太将这么大一块麝香藏在送子观音里,到底是希望太太平安生下孩子,还是暗下毒手,想让太太的孩子生不下来?”

    梁屿舟的话,非常直白,楚家众人一片哗然。

    那一道道目光,凌厉似刀,像是要把钱氏凌迟处死。

    楚老太太大怒!

    楚老太太乃书香门第出身,自然不会亲自打人,有失身份,打一个毒妇,太掉价。

    她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给了钱氏两个大嘴巴子。

    “老太太,我不知道好好的送子观音,怎么会藏着麝香,我是冤枉的!”

    她的脸丑恶地扭曲着,指着梁屿舟,“是不是你在搞鬼?是你要害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住口!”

    楚老太太厉声喝道,“众目睽睽之下,轻舟道长如何陷害你?是你心思恶毒,昭然若揭,还敢攀咬无辜之人!”

    她是家中最尊贵,最有权威的长辈,她一发话,基本上就把这件事情给定性了。

    这也是宋挽初为何一定要在钱氏面前揭露她的原因。

    姨母不用说一句话,她是受害者,不需要和钱氏对峙,兵不血刃。

    只是……宋挽初没想到,梁屿舟会两次抢在她前面,揭露钱氏。

    如果由她亲自下场,结果是一样的。

    但她是初来乍到的客人,强势替姨母出头,会被人议论喧宾夺主。

    也许还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觉得她一个客人,在楚家指手画脚。

    梁屿舟,帮了她。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由他说出送子观音乃邪祟,合情合理。

    她和姨母,从头到尾完美隐身。

    楚商序是一家之主,他爱自己的妻子,钱氏两次下毒手,他恨不得立刻一刀抹了钱氏。

    “母亲,此事还要由您来定夺。”

    楚老太太知道自己难辞其咎。

    钱氏母子,是她做主接来的,要赶走他们,也要她来发话。

    “来人,把钱氏母子逐出楚家,仍旧押回他们的老宅去,他们屋子里的东西,凡属于咱们家的,一律不准带走,从此不准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子踏入楚家半步!”

    钱氏哭天抢地,宋挽初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楚老太太给他们的惩罚,算是轻的。

    但也只能这样。

    若是闹开了,闹大了,影响的是楚家的门风,损伤的是皇商的名声。

    楚家有很多尚未娶妻的男子,也有很多未出嫁的女子,他们不能被这种腌臜事情连累。

    钱氏母子若是能领会楚老太太的苦心,从此就应该安分守已。

    楚老太太不会让他们饿死,但也不会给他们荣华富贵了。

    钱氏被几个强壮的婆子很不体面地拉走了。

    宁氏长长地出了口恶气:“活该!”

    宋挽初又被熟悉的目光凝视。

    梁屿舟的目光像是钩子,勾起她许多沉淀的回忆,大部分是苦涩的,很少的一点甜。

    她应该对他说一声谢谢的。

    心底的那一丝波动,被她压下。

    她选择转身,无视。

    ……

    梁屿舟刚要上马。

    “轻舟道长——”

    甜美柔润的嗓音,叫住了他。

    楚月盈趁着人多,偷偷从角门跑了出来,追上了梁屿舟。

    她跑得有点急,微微喘息着,小脸晕着两团红色。

    又是那种亮晶晶的眼神,梁屿舟心中烦躁。

    他正要无视楚月盈,转身离开,小姑娘就鼓起勇气,双手在他面前摊开。

    “道长,这个荷包送给你!”

    杏黄色的锦缎,粉色的桃花含苞欲放。

    梁屿舟凤眸微眯。

    “这是你绣的吗?”

    楚月盈的小心脏砰砰跳起来,这是轻舟道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我绣的,挽初姐姐帮我绣了几针。”

    她说谎了,这个荷包就是挽初姐姐的手艺。

    她反反复复绣了好几个,一个比一个丑,实在拿不出手。

    给轻舟道长的心意,怎么能丑丑的不入眼呢?

    反正挽初姐姐已经将荷包送给她了。

    梁屿舟气质太冷,楚月盈惴惴地望着他。

    内心忐忑,怕他不收。

    “好,我收下。”梁屿舟拿走了她手中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