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宋挽初,他脸部凌利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语调轻快,“挽初。”

    他起身,吸了几口凉气,轻咳了几声。

    宋挽初蓦地想起他大口吐血的场景,整个心被揪起,脸色发白。

    “梁屿舟,你发什么癫?”

    云州的冬天虽然温暖,但数九寒天,夜里气温也是很低的。

    他不知道自己有肺疾吗?竟然在外面睡了一整晚?

    南栀凶巴巴地瞪着他,“轻舟道长一个大男人,睡在我家姑娘门口,一点都不为我家姑娘的名声着想吗?”

    天已经大亮了,外面路上很快就会有丫头婆子来来往往。

    被人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姑娘又是待嫁的身份,还不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宋挽初的目光,从他青白的脸色上移开,“你走吧,不要再幼稚下去了!”

    梁屿舟微微垂首,眼下两团乌青,眼中满是红血丝,“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他的底气明显不足,因为他也知道这么做会给她带来困扰。

    可他忍不住。

    没有她的一个又一个寒夜,冷得刺骨,快要把他冰封。

    本就没睡好,宋挽初又见他这副可怜样,大脑一阵一阵地发胀。

    “随便你!”

    她只好破罐子破摔,转身回到了院子。

    门口,几个小丫头和婆子伸着脖子往外看,满脸好奇。

    南栀憋着一肚子的火,“关门!外头那人就是个酒疯子!”

    门虽然关上了,可挡不住婆子和丫头的小声议论。

    “是轻舟道长,来咱们院子里,给姑娘驱过邪祟!”

    “那他也太敬业了吧,整晚都守在姑娘门外,是怕有邪祟扰乱姑娘吗?”

    素月端了热水走过来,就差破口大骂。

    什么敬业,梁屿舟本人就是那个邪祟!

    宋挽初心里乱糟糟的,一进屋又是一重惊吓。

    梁屿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她的闺房!

    素月惊叫一声,把宋挽初挡在身后,一盆滚热的水,泼在了梁屿舟的身上。

    热水灼烫着他的皮肤,他却站着一动不动,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像是一尊被洗刷过的白玉雕像。

    宋挽初盯着他发红的手背,眼睛泛起了雾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气恼,还是真的心疼了。

    “还不走?”素月对他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想被热水浇透?”

    她气哄哄地要去再端一盆热水。

    “素月!”宋挽初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把水盆放下。”

    “姑娘,你干嘛要心软?你忘了,当年他为了维护俞慧雁,那一碗滚热的汤,径直泼在了姑娘的大腿上!姑娘你惊跳起来,背后的伤口大片撕裂……”

    素月的眼睛红了。

    梁屿舟听着,心如刀割,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自责。

    “挽初,你让她泼吧,这是我欠你的。当时,我只顾着生气你自作主张,让舅舅举报俞荣柏,俞荣柏入狱,长公主利益受损,我是怕你,怕舅舅得罪了长公主,被长公主针对。”

    他解释着,却觉得自己的语言那么苍白无力。

    那时他生气,暗暗地保护着她,却从未想过和她解释。

    两人之间的疙瘩,就是这样越系越大。

    现在再来解释,早已无法弥补对挽初造成的伤害。

    肉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挽初那时候是真的以为他发脾气是为了维护俞慧雁,对他冷了心。

    他以前怎么那么混账啊。

    宋挽初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外推,“你想当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还嫌浪费水呢!”

    忽然,外头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时少爷这么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