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肯善罢甘休。
她瞪着梁屿舟,眼睛像是淬了毒药,“梁二公子已经是出家人了,张口闭口就是男女情爱,也未见得六根清净,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推举这种人参加迎春宴,只怕会触怒天神,不肯降下福泽给我大周的百姓。”
坐在皇上身边的太子,轻轻地勾了勾唇角,神清气闲地喝了一口茶。
打不过,就开始转移话题,更换攻击对象了。
“贫道所说,皆为贫道出家前的旧事,倒是长公主,你身后坐着诸多闺阁女子,却是你对宋姑娘发难,大谈男女情爱,那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为老不尊吗?”
众人被梁屿舟的大胆,震惊到瞠目结舌。
大殿里俨然已经成了一潭死水。
长公主咬牙切齿,额角的青筋条条暴起,怒火像是要冲破血管。
京中谁人不知,长公主最恨听到别人说她“老”。
“老”这个字,在她面前就是个禁忌。
谁都知道长公主自欺欺人,不停地找年轻力壮的男宠,企图找回年轻的感觉。
可谁也不敢公然触怒这位深受偏爱的皇亲国戚。
梁屿舟简直是不要命了!
“来人,还不快把这个目中无人,藐视尊上,轻狂自大的道士,给本宫抓起来!”
长公主手中的翡翠玉杯,在地砖上砸成了碎片。
她尖叫着发号施令。
皇上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阴沉。
太子敏锐地洞察到父皇神色的变化。
他心平气和地开口道:“姑姑息怒,正殿之上,以父皇为尊,父皇还没说什么,您是否操之过急了?”
长公主眼波微震,下意识地看向皇上。
以往,她也曾多次当着皇上的面,处置下人。
皇上都不会阻拦,更不会在人前拂了她的面子。
事后最多劝解两句,劝她宽仁,不要苛待下人。
但这些话大多都不痛不痒,长公主也从未放在心上。
她在太子手中栽过两次,但都有惊无险地撑了过来。
皇上对她无条件的偏爱纵容,是她狂傲的资本。
甚至让她有了废立太子的底气!
长公主自信,在这样隆重的场合,皇上一定会偏袒她,给足她颜面。
皇上却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众人忙跟着举杯饮酒。
长公主的面子就被撂在了那里。
皇上连台阶也不肯给她了。
长公主握着酒杯的手,在不停地发抖,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冷。
皇上今天是怎么了?
被夺舍了,还是吃错药了?
太子的目光和梁屿舟对上。
梁屿舟给宋挽初的惊喜,已经圆满结束了。
长公主所要面对的狂风暴雨,才刚刚开始!
梁屿舟退回到道士的队伍中。
给和尚道士准备的席面,在偏殿。
就在两列队伍在太监的指引下往偏殿走的时候,长公主再一次开口了。
“本宫瞧着锦宁公的位置是空的,敢问老太太,老公爷可是身体欠佳?”
“不妨事,此前虽然凶险,但轻舟道长献了心头血,剧毒已解,很快就能出来给皇上请安了。”
话是长公主问的,老太太也回答了,可却是对着皇上说的。
皇上笑着点头,“终究是血脉相连,轻舟道长深明大义。”
他心中的不满在堆积,今日已经是第三次,长公主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长姐竟然如此猖狂?
连他这个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是不是他以前,对这个姐姐太纵容了?
“轻舟道长再好,可也已经出家了,宋挽初又成了国公府的子女,只怕轻舟道长即便还俗,也上不了梁家的族谱了。”
长公主殷切地望着皇上,“国公府非同小可,动辄关乎大周的安危,世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定,也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她强烈地暗示皇上,别对梁屿舟抱有任何希望了。
他脑子里只有情爱,也不配再次成为世子。
“皇上,我觉得只有梁屿川,才是最适合的世子人选。”
皇后贴心地给皇上夹了菜,皇上吃着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不轻易张口,因为一开口,便是君子之言,能左右众人的心思,和朝堂的走势。
长公主心中着急。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梁屿川是唯一的人选啊!
“父皇,姑姑关心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无外乎是担心国公府的兵权没有着落,儿臣倒是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长公主嗤笑,“太子还不想放弃梁屿舟?”
“不是他。”太子否认,语气不紧不慢。
皇上的好奇心被勾起,“鸿儿说的是谁?”
国公府的兵权,也是他日夜忧心的隐患。
二十万兵马,交接不当,整个大周都要为之动荡。
太子起身,对皇上恭恭敬敬地行礼,“儿臣恳请父皇不要着急,教司坊新编了一支舞蹈,名为《春耕舞》,父皇看完不迟。”
皇上欣然道:“也好。”
长公主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却越来越恐慌。
皇上,好像越来越不在意她了!
歌声起,鼓点渐密,舞姬们头戴麦穗,身着金灿灿的舞衣,翩然起舞。
舞蹈动作变换多样,众人目不暇接。
音乐到达高潮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请谷神!”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五谷堆成的宝座上,由六个舞姬缓缓推上大殿。
谷神眉目慈悲,仿佛自带神的光芒,悲悯地俯视众生,为大地带来丰收的希望。
众人纷纷鼓掌,这个舞蹈新奇,寓意又好,皇上必定龙颜大悦。
当大家都去看皇上的反应时,皇上却猛地站起来,激动大喊:“三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