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猛地惊跳起来,反应比皇上还要大。
三皇叔?
什么三皇叔?
睿王那个老东西?
他竟然还没死?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张鹤发银须的老人。
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紧,寒意顺着脊背流窜。
睿王这个老东西,当年就对皇上指手画脚,不让皇上对她过分宽纵。
那些话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还把她给叫过去斥责了一顿,责骂她不该恃宠而骄,给前朝添乱。
她的一点点出格行为,都逃不过睿王的眼睛,成为了睿王告状皇上的理由。
长公主恨透了这位多管闲事的三皇叔。
当年他销毁了先帝封他为摄政王的圣旨,逼着中书令伪造圣旨,自贬出京,犯下了欺君大罪。
他竟然,还敢公然出现在皇上面前?
长公主恨不得皇上立刻下旨逮捕他,将他凌迟处死!
可皇上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皇上从龙椅上离开,疾步走下台阶,还没走到邱道长的跟前,就先伸出了双手。
一位威严肃穆,不苟言笑的帝王,还从未如此自降身价。
邱道长跳下五谷宝座,握住了那双颤抖的手。
他从容地笑着,像是面对一个多年未见,早已长大的晚辈。
他和皇上,的确有二十多年未见了。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生出华发,眼角堆叠着皱纹,眼中满是为国操劳的沧桑。
“三皇叔,真的是您。”
皇上热泪盈眶,“鸿儿来信,说找到了您,朕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更没想到,您还愿意回京,看朕一眼……”
邱道长后退两步,双膝才一弯下,皇上忙搀扶起他,“皇叔,这一拜,朕万万不敢受!”
“皇上,您是天下之主,一国之君,我的辈分虽在您之上,但也是您的臣子。君受臣的跪拜,天经地义。”
皇上先是怔了怔,明白邱道长话中的深意后,欣喜不已,不再阻拦。
邱道长对皇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
阔别多年,他不拿长辈的架子,坚持对皇上行礼,是在告诉皇上,他愿意摒弃前嫌,重新成为大周的战将,听从皇上的指挥调遣。
国公府二十万军队的执掌权,在这一刻有了完美的归属。
皇上心中清楚,梁屿川不堪大任,可又发愁找不到有权威,有能力的人接手国公府的兵权。
太子替他分忧,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回头,看着太子,欣慰地点点头:“鸿儿,你做得很好!”
能请得动隐退的睿王,不知他费了多少心血。
必定是鸿儿的心诚,感动了三皇叔。
长公主的脸,像是要裂开一般,眼中迸射出滔天的震怒和恼恨。
皇上,太子和睿王一唱一和,就这么轻易地夺走了国公府的兵权?
梁屿川岂不是成了一颗废棋?
她攥着膝盖的双手,不停地发抖,骨节突出,泛着寒意。
国公府的兵权,是稳定朝堂的一把利器,谁能掌握,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梁旭光奉行中立,不肯站队,她苦心谋划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
绝不能被横空出世的睿王抢了去!
她脸色的阴晴变化,没有逃过太子的眼睛。
太子得到皇上的夸奖,不骄不躁,走到皇上面前,“父皇英明,三叔公肯再次踏入京城,为大周的江山效力,还要感谢宋姑娘,儿臣无法说服三叔公,是宋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三叔公才愿意重新回到红尘之中。”
宋挽初的名字,从太子口中说出,更多了一层家国情怀。
皇上看向宋挽初,叹道:“宋姑娘,深明大义,不愧为宋家的女儿,她和她的父亲,都是大周的功臣!”
大殿上安静极了,众人看宋挽初的眼神,都变得敬仰神圣起来。
皇后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太子脸上掠过。
太子则认真地看着宋挽初。
但也仅仅是一眼,他的关注点,便从宋挽初的脸上移开。
皇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吃惊。
与宋挽初隔着的几个座位上,坐着的是这场宴会上的新鲜面孔。
程思绵。
太子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长时间地停留。
难怪,太子方才看宋挽初的眼神,似乎比以前单纯了很多。
皇后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皇上,宋姑娘有功,可要好好赏赐一番。”
她乐得见到长公主吃瘪的样子,也打心眼里希望彻底破除宋挽初身上的种种流言。
皇上不假思索,大手一挥,“赏,自然要赏,朕封宋挽初为郡主,封号悦宁,赏黄金一千两,食邑三万户!”
宋挽初离开座位,跪谢圣恩。
谁能想到,宋挽初一介六品小官的女儿,竟然一跃封为郡主,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长公主可以说是面如死灰了。
宋挽初,宋挽初,还是宋挽初。
她的所有计划,都因宋挽初而落败!
不甘的恨意,激烈地冲撞着她的神经。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挤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来,看向凌阳公主。
“凌阳,今后你就多了一位姐姐了,你可高兴?你们姐妹俩,也该摒弃前嫌,握手言和才是。”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暗戳戳地挑拨离间。
凌阳公主疯狂地爱着梁屿舟,恨透了宋挽初,谁人不知?
梁屿舟故意在人前冷落宋挽初,给人们制造出他深爱俞慧雁的假象,使得俞慧雁成为凌阳公主的眼中钉。
等凌阳公主明白过来,俞慧雁不过是替宋挽初挡灾的靶子,皇上已经下旨封宋挽初为一品诰命夫人了。
凌阳公主,只怕连梁屿舟也恨上了。
这种因爱而生出的恨,转嫁到宋挽初身上,凌阳公主恨不得把宋挽初剥皮抽筋!
皇后紧张地看着凌阳,用眼神警告她,千万不要被长公主挑拨得失去理智。
凌阳公主被骄纵惯了,有时候的确会犯浑,无法无天地闯祸。
但她知道,现在和宋挽初作对,就是拂了父皇的面子。
她才没那么傻,被长公主当枪使呢。
她对宋挽初甜甜地笑了起来,“挽初姐姐,从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今后咱们是一家人了,妹妹给你赔罪。”
她走了下来,在宋挽初面前,端起一杯酒。
宋挽初容色平静,和她碰了碰杯。
“不敢让公主赔罪,这一杯,我受之有愧。”
两人用漂亮的场面话,化解了刀光剑影。
长公主的算计,又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