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那我问一句，陆家丫头喜欢你吗？”
檀香在青铜香炉中蜿蜒而上，将书房内的空气染成淡淡的青色。
顾北辰的指腹摩挲着一颗黑玉棋子，微凉的触感让他无端的想起了陆清欢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
他微微挑眉，淡声说道。
“我会让她喜欢上我的。”
顾鸿铭冷笑一声，喝道。
“你是真心喜欢那丫头，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顾北辰伸手去勾茶盏的动作一顿，茶汤微微晃动，倒映出她骤然收紧的下颌线。
恍惚间，陆清欢含怒的眼睛浮现在茶面上。
那天在医院走廊，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像柄出鞘的剑
“当然是真心。”
顾北辰放下茶盏，瓷器与紫檀相触发出清越的一声叮当。
他抬眼直视父亲，眼神清澈坦荡。
“从前您教过我，商场上可以虚与委蛇，但男女之事最忌欺心。”
顾鸿铭眯起的眼缝里精光闪烁，像老猫审视爪下的老鼠。
顾北辰不闪不避，任那道目光看过自己的每一瞬表情。
许久之后，顾鸿铭忽然叹了口气，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顾北辰见父亲情绪松动，乘势向前倾身，手肘撑在膝头。
“爸，当年您和陆伯父约定好，两家后代结为夫妻，白头偕老，琴瑟和鸣，恩爱百年。
他指尖在案几上轻点几下，声音中带着戏谑。
“我是您亲儿子，难道不算顾家后代？”
“胡闹！”
顾鸿铭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
“你和那丫头差着辈分！”
“辈分？”
顾北辰忽然笑了，他向后靠了靠，将全部的力量都倚在椅背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出他那张晦暗不明的脸。
“我不过比她大七岁而已，父亲，您比母亲还大了八岁呢？这耽误你们之间的感情了吗？”
老爷子喉结滚动，茶盏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顾北辰知道这是父亲理屈词穷时的习惯动作，他轻声笑笑，拉长的嗓音说道。
“更何况，您真 觉得顾言那小子是陆小姐的良配？”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照片。
照片滑开，清晰呈现出顾言搂着一个女孩亲吻的画面。
“沈家小姐住进了深水蓝湾，就是大哥给顾言买的那套房子。不少人看到他们同进同出，现在全城都在笑话陆清欢倒贴还被嫌弃。”
顾鸿铭猛地站起，唐装下摆带翻了茶壶，碧色茶汤在桌面上洇开。
顾北辰看了一眼，唤了保姆进来收拾。
“混账东西！”
顾鸿铭骂的不知是顾言还是眼前的顾北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进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瑟缩了一下身体，将头垂的更低，手上的动作也更加的马利。不消片刻，她就带着满桌的狼藉退出了书房。
“爸，您消消气。”
顾北辰起身扶住顾鸿铭发抖的手臂。
“让我娶欢欢，既能全了两家颜面，又能成全小言。”
他低头看进父亲浑浊的眼珠。
“您常教导我们，最高明的棋手要懂得一子解双征。”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还在坚持不懈的吹拂着竹林，留下一片沙沙声。
顾鸿铭沉默得像尊青铜像，唯有腕间沉香手串的轻微碰撞泄露了内心的动摇。
“你能保证一辈子待她好？”
顾鸿铭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顾北辰松开父亲的手臂，后退三步，在满室浮尘中缓缓跪下。
这个从未向任何人低头的男人，此刻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
“若负此心，必遭天谴。”
顾鸿铭悠悠的叹了口气，他转身，在博古架前取下个鎏金匣子。匣盖开启后，露出里面泛黄的婚书。
“这婚书一式两份，我这里有一份，欢丫头那里有一份。我可以给你，但你记住。”
顾鸿铭将匣子重重搁在案上。
“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和顾言公平竞争的机会。你不许强迫她，要尊重她自己的意见，如果那丫头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许再出现在她眼前。”
顾北辰抬起头，婚书上的泥金‘囍’字粲然生辉。他嘴角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多谢父亲成全。”
是时候去摘他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