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哪个家？
裴寂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是咸福宫，咸福宫的沐兰院。
襄贵人把这个称呼为家么？吃饭睡觉的地方是家……好像说得也没错。
裴寂眸色暗了一下，那里……暂且可以称为一个小家吧。
因为在沐兰院，裴寂不用担心做错事说错话。
而家是让人安心的地方。
修养了几天，裴寂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脸也圆润了一圈。
早晨方婳带着人，照例先去给贤贵妃请按时，贤贵妃便夸她将人养的好。
那可不，每天变着法给小家伙解闷，哄着他吃点补品，气色不好得快才怪。
其实裴寂今要满八岁，但在冷宫里营养不良，没发育好，以至于看上去才五六岁的样子。
偏偏他还总是喜欢冷着个脸，故作老成的样子
但只有方婳知道，是裴寂心里藏着太多事，这些事没办法消散，一直憋在心里，整个人才看起来愁眉苦脸。
不过，或许是她这几日的法子起了效，裴寂偶尔会露出一点笑容来。
“八岁了……是该上私塾的年纪，而且时间还晚太多，皇帝那边有什么表示没？”
方婳摇摇头，皇帝自上次之后，便没再来过咸福宫，私下对于裴寂，更没有指示，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贤贵妃脸色不太好，“裴寂去国子监，得得到皇帝的首肯，既然他没说，应当是把这件事忘到一边了，他下次过来，你旁敲侧击提点一下。”
方婳点头，等下次皇帝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如她先教裴寂识字，上辈子它跟在裴寂身边耳濡目染，一些浅显的道理还是能教的。
手里拿着那本三字经，方婳有点想笑，谁能想到，有一天它能教裴寂在这儿认字？
裴寂的生母死的早，但好歹教过一些，三字经前面裴寂还会认，到后面便一头雾水。
写出来的字也是七歪八扭，笔拿不稳，看得方婳眼皮突突的跳。
她以前加夸过裴寂天赋异禀，这句话先暂时收回吧。
方婳忽然倾下身子，一笔一划的教他写。
旁边一直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裴寂有点紧张，字没写好，被方婳敲了一下脑袋。
“要认真点。”
看见方婳严肃的表情，以及刚才看自己字迹时那副古怪的神色，裴寂黯然失神。
是写得不好看，所以被嫌弃了么。
他在冷宫没有笔墨，更没有地方识字，娘亲也只过他一点点。
他只会在地上，拿树枝写着仅会的那些字，和其他兄弟姐妹比起来，显得笨拙不堪。
被嫌弃很正常，但眼下莫名有点失落。
这点小表情，敏锐的被方婳捕捉到，整个人震惊了。
方婳寻思着，自己刚才没有说多重的话吧，怎么小家伙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可能小孩子心思都比较敏感？
于是方婳语气温柔了些，笑道，“你刚开始学，写丑了些没关系，不过我说的时候不能分心。”
裴寂暗暗记下。
方婳教裴寂认字时，瞧见一边的红袖和紫烟都在认真听，被她瞥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婳把人拉过来，“想学？”
据她所知，紫烟和红袖进宫就是因为家里没钱，自然也没上过私塾。
紫烟听了，立马退到一边，“贵人，这怎么行呢，您教三皇子一个人便很累了，怎么能分心到我们身上。”
她们是低贱的宫女，认不认得字，没有关系，只要会干活就行。
教一个人是教，教三个人也是教。
方婳微微一笑，“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虽是命令的语气，说起来却温柔得很，完全是为了不让两个人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紫烟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两人跪下给方婳行礼，“谢谢贵人！”
外边绿芜瞧见了，不屑一顾，冷哼了一声。
她们宫女学这个有什么用？不如偷懒耍滑一会，每天要干活，还得认字，那得多累。
方婳更是闲得慌，有这个时间不去想想怎么讨皇帝欢心，反而教两个卑贱的下人认字。
望着眼前的一幕，裴寂再次确定，方婳收养他真的是可怜他。
对身边的宫女尚能如此，何况是对他。
一眨眼过去半月，皇帝都没来过咸福宫，裴寂已经学完大半本三字经，方婳新加了一本千字文。
裴寂用功，不用盯着，自己知道练字，这才过去多久就初见成效，已经写得工整些，看着比以前赏心悦目了。
“不错啊小裴寂，今晚给你加个鸡腿。”方婳把人圈进怀里，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脸蛋。
对于这种小动作，裴寂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
但依旧会别扭，这会默默低头愣了好半晌。
其实无论字写得好不好，他想吃什么和方婳说，方婳必定是会同意的。
在沐兰院这几天，平静得不像话，他预料之内的那些磨难，暗算，一样没出现。
方婳把他养得很好。
红袖私底下曾偷偷告诉过他，如果他喊方婳娘亲的话，方婳一定会很高兴。
裴寂感激她，却始终无法说出这两个字。
也只有感激而已。
系统见方婳沉迷在养娃日常里，还有一点点往上涨的攻略进度，整个人发愁。
咋还只有百分之十呢。
皇帝那边更是一点消息没有。
【宿主，皇帝现在在御花园赏花。】
【宿主，皇帝在太和殿散步。】
【宿主，皇帝来咸福宫啦！】
提醒了很多次，方婳一点反应没有，直到这次，她才稍稍抬起头来。
等了大半个月，终于舍得来一次了。
也还好她人在咸福宫，贤贵妃好歹算个宠妃，十天半个月总能得皇帝一次看望。
【宿主，我都帮你想好啦，你现在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假装去找贵妃姐姐谈心，然后……】
然后被方婳很没有人情味的打断。
“皇帝自己会来。”
不用她去找。
系统表示不信，并且鄙夷的嘲讽了一句，方婳没搭理，转头让裴寂停笔。
“小裴寂，今天不教你写字了，教你策论。”
教到一半，系统实在无语吐槽，【宿主，你一辈子养娃去吧。】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贤贵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