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拂弦从虚空中现身，直接落到他专属的宝座上。
他睥睨众人。
“谁允许你们擅作主张？”
声音不重，但其中暗藏着的怒意却让众人隐隐出汗。
孟璃在五人最后方，隔着一座灵石小山，看着昔日最熟悉的陌生人。
极力收敛恨意，一丝多余的情绪也不敢泄露。
江拂弦却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我江拂弦没有这种忤逆生母的儿子。”江拂弦脸色阴沉，他一手撑着头，像是强忍疼痛。
“也没有忤逆尊长的弟子。”
孟璃心中冷笑。
他明知道，江煦没有忤逆任何人，只是问了一句实话而已。
在座没人敢吭声。
江拂弦站起来，慢慢走下台阶。
“如今的处境是他咎由自取，刑律堂自己多事，还敢上门讨债！”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孟璃身上，“你胆子倒不小！”
“回仙尊，外门弟子生存不易，这些灵石虽然不多，却是我等突破的指望。”孟璃低下头，“仙尊深明大义，自然不会与我等计较。”
江拂弦走到孟璃面前，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一头青黑的发丝束在头顶，背脊挺直。
即便是这种跪低的姿势，仍然倔强地支着一条腿，好像随时都准备站起来反击。
江拂弦忍不住又想起孟璃。
她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放弃希望。即便对修仙彻底失去希望，她也没有心灰意冷，而是想着回凡间，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
折断她的翅膀，花了他好几年的时间。
甚至是后来，他也不得不维持住夫妻恩爱的美梦，才哄得她不断为他生儿育女。
“抬起头来。”
一模一样的话，他又说了一次。
孟璃抬起头。
但她垂着眸子看向自己的鼻尖，不敢与他对视。
眼上那一排扇子般的长睫毛轻轻颤动。
与孟璃只有三分相似，却让江拂弦想起更多他以为不重要的过往。
他们依照凡间俗礼成亲那一夜，她也是这样垂着眼，不敢看他。
江拂弦放在她身上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长到云魄都忍不住看向孟璃。
孟璃没用易容丹、回春丹一类的东西。眉毛细长高挑，眼睛清亮有神，五官中自带一股飒爽的英气。然而，在美人遍地的修仙界，并不算十分出众。
难道是她看上去比别人成熟些，所以才让江拂弦另眼相看？
江拂弦终于收起威压。
殿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璃低下头去，“江煦乃是仙尊之子，又是雷灵根天才，如何处置还请仙尊示下。”
“处置……”江拂弦似乎也没想好这个问题，“敢冒犯阿璃，就算是她生下的孩子也绝不能容忍，让他去给他母亲赎罪吧。”
果然如此。
算计得来的孩子只是他掌控万灵宗的工具，他根本不会心疼。
现在的他，想要灭口。
当他把江煦丢在坠星崖，没有安排任何人送补给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孟璃来到这里，闹的这一场就是为了这一刻。
江拂弦要惩罚江煦，是他作为父亲、师尊的权利。可是，他要杀了一个雷灵根天才，宗门未来的可能，却是不被万灵宗所容忍的。
这不是单单是一个江煦的生死，更是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加入万灵宗的问题。
即便江拂弦是万灵宗修为最高的化神仙尊，也不是没人敢管他。
话音刚落。
“拂弦！”
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来。
门口落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整个人看起来几乎在发光。
他大步走进来。
“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在拂弦仙尊面前说几句话？”
江拂弦站了起来，竟然向那元婴期的老者行礼。
“师尊。”
万灵宗现任宗主邢九赦，也是江拂弦的师父。
既然江拂弦开口忤逆，闭口不孝，那他就必须得听邢九赦的，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
邢九赦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到次座上。
江拂弦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江煦不光是你的儿子，也是万灵宗的弟子。”邢九赦看向江拂弦，“他的生死得慎重。”
“师父。”江拂弦轻瞟了一眼，“是不信我？”
邢九赦摇摇头，“拂弦，我知道你对亡妻一往情深，到现在也没有走出来。就算看在江煦也是她的血脉，也应该对她的孩子宽容一二。”
江拂弦不语。
听到深情二字，孟璃便觉得十分恶心。
邢九赦再次开口，“把江煦叫来，问个清楚吧。”
江拂弦顿了顿，“是。”
邢九赦看向孟璃，“去把江煦提到主峰扶云殿。”
“是。”
孟璃答应着，退了出去。
出了灵顺峰，刑律堂的执事长老陈正初已经等在那里，抬脚就要踹过去。
孟璃防备地一闪身。
“好你个沈烬芜，竟然敢跑去灵顺峰叫板，知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陈正初咬牙切齿地看向孟璃。
孟璃故作不解。
“长老，不是您让我问灵顺峰要的吗？”
“你！”
陈正初一噎。
他是这么说过，但他没想到孟璃真敢这么干啊！
明明看上去挺聪明的人，怎么干出来这么二的事？
孟璃也不等他发作，“长老，现在宗主和拂弦仙尊让我去提人，还是别让他们久等才好。”
陈正初指着孟璃，“你给我等着！”
陈正初御剑前往坠星崖。
孟璃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山洞里，江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孟璃几乎以为他已经被江拂弦提前灭口了。
她冲过去检查一番，才发现江煦只是昏倒。
“前辈！”孟璃急切地叫着。
“他被搜神了。”朱雀告诉她，“也许是关键记忆被修改了，上了扶云殿，也说不出什么来。”
孟璃松了一口气。
记忆不是关键。
她没有叫醒江煦，只是将他抱起来，看向陈正初。
“走吧。”
陈正初叹了一口气，气愤地抓着她和江煦，上了自己的飞剑。
扶云殿中，除了闭关中的溯恶仙尊之外，其他几大长老都到齐了。
孟璃抱着江煦走进去，将他放在大殿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