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续办好了。
徐春晓站在卫生院门口,晨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中飘来的煎饼果子的香气,瞬间觉得饿了。
“先去吃饭。”靳驰拎着她的蓝布包袱走过来,军装外套搭在臂弯。
“然后去县一中报名。”
如果可以进入一中,她就可以不必再面对沈辞舟那帮人,专心备考了。
徐春晓点点头,目光扫过卫生院外墙上的斑驳标语。
那些褪色的红漆大字“为人民服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我的书包呢?”按理是在家里的。
可现在哥嫂都被抓了,自己要回去拿书包了。
“在铁皮箱里。”靳驰指了指停在树荫下的二八自行车,“你所有东西我都带出来了。”
也是因为她的书包,他在翻墙进去之后才能知道哪个房间是她住的。
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个木箱,用麻绳固定得结结实实。
徐春晓走近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那是她藏在衣柜深处的防虫药丸的气息。
靳驰不仅找到了她所有的积蓄,还把她所有东西都搬了出来。
煎饼摊前已经排起长队。靳驰让徐春晓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等着,自己站到了队伍末尾。
徐春晓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前世那些宁愿饿肚子也不愿排队买饭的男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姑娘,你对象对你可真好。”旁边纳鞋底的大娘笑眯眯地说,“当兵的就是不一样。”
徐春晓刚要解释,大娘已经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昨晚上大槐树下徐家闹出好大动静,是你家吧?”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哥嫂被公安带走了?”
徐春晓攥紧了包袱皮,指节发白。
消息传得比她想象的还快,这个小县城的风言风语总是像野火一样蔓延。
“他们犯了法。”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大娘咂了咂嘴,还想说什么,靳驰已经拿着两个热腾腾的煎饼回来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大娘。
后者立刻缩了缩脖子,假装专注于手中的鞋底。
“趁热吃。”靳驰递给徐春晓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煎饼,里面夹着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
这算是当地最奢侈的吃法。
徐春晓咬了一口,酥脆的油条和嫩滑的鸡蛋在口中交融,久违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她抬头看见靳驰三两口就解决了自己的那份,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慢点吃。”她下意识地说,随即意识到这话有多亲密赶紧补充。
“我吃不完这么多。”
靳驰看了看她手中的煎饼,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突然伸手从她煎饼里抽走半根油条
“书要读,营养也要跟上。”
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让徐春晓心头一颤。
前世今生,从未有人这样理所当然地关心她的饮食起居。
即使是大哥……也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才有关心过自己,自从娶了姜翠萍以后,他也从没关心过自己了。
去县一中的路上,靳驰骑自行车带她,车子骑得很稳。
徐春晓侧坐在后座,双手抱着木箱,能感受到链条转动传来的轻微震动。
路过供销社时,她看见橱窗里摆着新到的的确良衬衫。
旁边贴着“新到货”的红色标语。
“到了。”靳驰在一个铁门前刹住车。
县一中的大门比徐春晓想象中还要气派,两根水泥柱子上挂着白底红字的校牌,字迹遒劲有力。
门卫室里,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在看报纸。
“同志,我们来找教务处王主任。”靳驰出示了军人证。
老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徐春晓身上停留了几秒:“插班生?”
见靳驰点头,他指了指右侧的红砖楼,“二楼左拐,门上有牌子。”
校园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口号声。徐春晓跟着靳驰走上楼梯,注意到扶手漆成军绿色。
每一级台阶边缘都刷着白漆——这是所管理严格的学校。
教务处门口贴着插班生考试的通知,落款日期是三天前。徐春晓突然意识到,靳驰可能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敲门后,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教师开了门。
她约莫四十岁上下,眼角有细密的皱纹,但眼神锐利如鹰。
“王主任,这是徐春晓同志。”靳驰的声音比平时柔和,“来报名插班生考试。”
王主任的目光在徐春晓手腕的纱布上停留了一瞬:“材料带齐了吗?”
徐春晓从包袱里取出学生证和成绩单——这些都是靳驰从她房间里带出来的。王主任翻看着,眉头渐渐舒展:“初三期末考全县第十二名?”这成绩可不差了。
她抬头看向徐春晓,“为什么转学?”
”“家庭原因。”徐春晓轻声回答,没有过多解释。
王主任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考试科目是语文、数学、政治和英语。明天上午八点,带两支钢笔和圆规。”
她顿了顿,“住宿生床位紧张,你”
“我可以走读。”徐春晓立刻说。
只要能有机会得到更好的读书机会,她不怕辛苦。
“好的,我给你登记了”王主任在登记表上写下她的名字,“考试费五元。”
徐春晓从裤袋暗袋里摸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这是她之前跟靳驰卖炒货分的。
本来一直放在家里藏着,知道要用钱,她刚刚从皮箱里拿出来了。
她数出五元放在桌上,动作干脆利落。
王主任询问他们的关系,他们长的不像,应该不是兄妹,怕他们有不正当关系。
“王主任,我家里困难,在外面写着炒货周末拿出去卖,靳驰是特退伍军人见我困难,帮助我的。”
王主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递给她一张准考证:“明天见。”
走出教务处,徐春晓长舒一口气,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
“低血糖犯了?”靳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水果糖,“含着。”
回忆起刚刚办出院手续时医生跟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