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问前面出了什么事。
车夫是个爱八卦的,出去打听了下回来:“哎,就是梁家小郎将喝多了和说书人打了起来。”
“说是,说书人把他说成了薄情寡性的。”
陈夫人最爱八卦,赶紧追问。
车夫这才说。
原来梁家小郎将是梁毅。他喜欢上纪家的养女,前阵子跑去纪家退婚了。这事被好事者听说了,编成故事将他说得不堪了些。
苏夫人吃惊:“和纪家哪个姑娘退亲?”
车夫:“夫人不知道呀?是纪大小姐,就是那救驾有功的侯府小姐呀。原以为她是因为有功才瞧不上梁家,没想到却是梁家公子趁着她去养病勾搭了纪府的养女。”
车夫不屑:“纪家大小姐有勇有谋,又有佛主庇佑。俗话说得好,有夫之女不入无福之门。老天开眼,不让她明珠蒙尘,嫁了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
陈夫人惊了:“老马,你怎么这么有才华?”
说话一套套的,很识字的样子。
车夫不好意思笑了:“这是听了说书先生说的。我大老粗听着觉得顺耳就学了。”
陈夫人蹙眉。
难怪梁毅要和人打架。
这番话传得溜,他与那养女的名声渐渐就坏了。
她隐约感觉这传言不太简单,却又说不上。
苏夫人听了半天。
她笃定:“这就是薄情郎。”
幸好薄情,不然她儿子的终身大事就没着落了。所以她很支持车夫说的那套话。
陈夫人扯了扯她:“别急啊,再多方相看。可别挑错了儿媳妇。”
苏夫人不悦:“我儿看中的姑娘怎么会差?”
她想起家里一摞比人还高的媒婆帖子,就头大如斗。
越发急了:“不行,我得赶紧。再不把我儿子嫁出去,就有人登门抢他了。”
陈夫人:“……”
嫁?这苏夫人真是操心儿子操心得颠了。
话都说错。
……
过了两日,冬衣姗姗来迟。
绣工精致,针脚细密,看得出是用了心。
只是穿不了几日了。
今年气候很怪,按道理还得下大半月的雪,偏不下还出了好几日大太阳。
暖洋洋的,哄得桃花树都开了,雪也化了。
这不是好兆头。
钦点监那边提出警示。
皇帝是个仁慈之君,定下了开年春祭要大办。
另一边,裕华宫的修缮总算是结束,因这个机会寒山寺的高僧几日前就入了宫,准备为宫殿落成做七天的道场。
纪昭进宫陪皇后说话时,闻到裕华宫那边弥漫过来的梵香和传来的念经的声音。
皇后:“这些日子老十四要忙,你明日就可以见到他。”
皇后言下之意是催促她赶紧说服萧烨。
纪昭总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皇后急在心里。
纪昭含笑应了。
她不急,但也没底。
得想个借口去说服这位寡王。
纪昭回了府还在想着这事该怎么办。
没法子,前世她没这一出赐婚给萧烨,没有本子可依。
第二天她再去进宫,却见不到皇后,黄尚宫前来与她说话。
纪昭打听了才知道缘由。
裕华宫昨晚抓到了几个纵火的妖僧。那几个妖僧原本混在祈福的僧人中,刚开始还挺寻常,没人知道他们包藏祸心。
到了第六日夜里,风大,妖僧趁着僧人和侍卫们疲惫松懈。
偷偷拿了火油泼在了裕华宫新殿,还有和新殿毗邻的文华殿。
文华殿是皇帝平日看书的所在,偶尔还宿在那边。
大胆妖僧这么做便是想让火势引到了文华殿,看能不能借着火势烧死皇帝。
黄尚宫心有余悸:“幸好睿亲王殿下早就有了布置,加派另外的人手,在那些妖僧泼油点火时就抓了个正着。”
“可妖僧一个个抵死反抗,死了四个,伤了三个。殿下亲自问幕后主使,重伤的妖僧不肯说,就就……”
黄尚宫的脸色发白,有点不敢说的样子。
纪昭追问。
黄尚宫才悄悄道:“殿下震怒,把那些重伤的妖僧绑了淋了火油,活活烧死了。那惨叫……啧啧,整个后宫都没人敢睡着。”
纪昭咋舌。
这尊活爹,不,这尊活阎王。
这么狠的吗?
她问:“不用交给刑部再审审吗?”
黄尚宫摇头:“昨儿皇上也来了。审问时妖僧口出狂言,皇上脸色也不好看。所以殿下这么做也是想杀鸡儆猴,顺便让皇上出气。”
纪昭摇头。
以她对萧烨的了解,这尊活阎王可不是为了杀鸡儆猴,而是查到了这里就知道查不下去了。
他聪明得紧。
看似冲动,实则是杀人灭口来麻痹幕后之人。不想那么早就打草惊蛇。
黄尚宫见纪昭沉默,以为自己说的让小姑娘怕了。
她忘了纪昭也是从血火中走出来的。
她不好意思道:“今日皇后不能与纪姑娘说话。纪姑娘改日再来给皇后请安。”
纪昭点头。
这事太大,皇后也得消化好一阵子。
她出了中宫。
半路遇到了魏曹公。
说是遇上,倒不如说是魏曹公专门在半道上等着。
他笑眯眯上前,拱手:“这几日老奴得了一件趁手的兵器,听说纪姑娘擅长十八般武器,能不能过去给老奴掌掌眼。”
他说得谦卑客气。
纪昭心领神会:“魏公公言重了,请带路。”
魏曹公领着纪昭见到了萧烨。
他正坐在一处暖阁里,沉默擦拭着手里的一根枪头。
暖阁摆着两个炭盆,窗户却是大开,湿冷的寒气一阵阵吹来。
水汽在他眉眼上氲湿,剑眉如刀,鬓边如裁。挺直的鼻梁映着窗外的寒风苦雨,越发冷肃迫人。
一身玄紫大袍,衬着外面的冷冽的风景,宛若一尊异世出没的魅罗。
第一眼就让纪昭心沉静下来。
萧烨听见声响,随手一掷。
纪昭接住那枪头。
入手沉重,弹性却极好。抖了抖,她差点抓不住。
“好枪!好铁!”
她赞道,仔细打量。
“你倒是好眼力。”
萧烨不吝赞赏,“枪头用的是西域一种锻铁法子,是唐时失传许久的钢刀锻法。这枪头用的是玄铁,五个工匠日夜不停,千锤百炼打成。”
“枪身用的是乌丝木做的,在寒泉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润涨,而后下油锅炸上三天,只留下最坚韧的木心,然后再桐油浸泡一年,三晒三炸,外面缠上五年的熟牛皮浸泡三月的桐油,加了天蚕丝,柔韧度够,千刀砍不烂。”
他示意纪昭看向旁边木匣子中的枪身。
果然一根乌沉沉的枪杆静静躺着,枪杆上油光熠熠,低调中透着一股沉重杀气。
纪昭如获至宝,将枪头和枪身组装在一起。
随手一抖,枪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绝世好枪!
纪昭心头那一股热血瞬间被点燃了。